钟离与左钰并肩走在洞穴深处,左钰指尖微光闪烁,感知着周围元素的细微流动。
宛烟跟在后面,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个地方…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几个奇怪的元素方碑。原来是有联系的…”她又补充道,“怪不得,以前为了调查这个封印,我还专门请来了持有「神之眼」的人。结果方碑被点亮之后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就熄灭了…”
钟离微微颔首:“实际上,不仅是需要同时启动,这里的石碑如果不按照正确的顺序点亮,依旧无法解开封印。”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石室深处,“此处的玄机,藏于一句讲述魔神战争的话中。「南出天衡,东入瑶光,西登绝云,北访轻策,诸地萧条,生灵涂炭。璃月广袤,竟难容一处安宁。」”
克列门特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地抱怨:“南出…东什么?璃月人说话怎么这么难懂!能不能直接点?”
左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历史的韵味,岂是你能轻易理解的。”
宛烟却面露思索:“我、我好像对这句话有印象!”
钟离赞许地点头:“没错,这句话讲述的内容,也和「盐之魔神」有关。这位善良仁慈的神,为了给饱受战乱之苦的人类,提供一个安全的去处,冒着危险走遍了璃月各地。那个年代,诸神交战,战火纷飞,哪怕只是片刻的和平,都是一种奢侈。而她最终寻到的——就是现在被我们称为「地中之盐」的这块土地。”
宛烟叹息道:“可惜…这份安宁,最后还是被摩拉克斯打破了。”
克列门特对这些故事毫无兴趣,催促道:“别再说这些古时候的故事了,既然有了线索,赶快打开封印吧,快点快点!只要能打开封印,怎么都行!”
钟离看向荧,又看了看左钰:“荧,左钰,天衡在南,瑶光在东,绝云在西,轻策在北。有了这些提示,你们一定有眉目了吧?”
荧点了点头,左钰则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顺序已明,荧,你来启动吧,我为你看着元素的流向。”
荧依言,按照“南、东、西、北”的顺序,依次点亮了对应的元素方碑。随着最后一座方碑亮起,石室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一道原本被封锁的通路缓缓打开。
宛烟惊喜地叫道:“快看!封印真的被打开了!不愧是钟离先生!左钰先生也厉害!”
钟离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略懂一二而已。”左钰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众人来到新开启的通路前,钟离看着前方幽深的遗迹入口,沉声道:“在进入遗迹之前,我有个提议,可以避免在孤云阁那样无谓的争吵。”
宛烟恭敬道:“嗯,先生请讲。”
钟离缓缓说道:“请你们二位签订契约。契约的内容是:「顺次取物,每次一件」。为示诚意,你们选取即可,不用把我列入序列。”
荧也表示:“我也不用了。”
派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喂喂喂,这么好的机会,不要放弃得这么快嘛!”
克列门特一听,立刻炸了毛:“我不同意!这意思是…我要和这个半吊子考古学家,平分收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眼中满是贪婪,显然不想与他人分享可能存在的宝藏。
宛烟也毫不示弱,反驳道:“我不同意!哼!他就只会糟蹋「盐之魔神」留下的文物吧!我,我也不能接受。”
钟离语气平静:“那么…若「契约」不能成立,我就不能继续担当顾问了。这遗迹中藏着什么宝物和陷阱,就全凭两位的阅历去鉴别。”
克列门特脸色一僵,他虽然贪婪,但也知道这遗迹深处恐怕不简单,没有钟离这位“博古通今”的顾问,风险太大。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感到一股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左钰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克列门特先生,我记得你们愚人众在璃月行事,似乎一向不太顺利。上次在北国银行,各位执行官想必也领教过‘契约’的重要性。你确定要在这里,因为一点小小的‘利益分配’问题,而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吗?”
克列门特闻言,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他猛然想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正是那个凭一己之力压制了数位愚人众执行官,甚至让那位“公子”都不得不暂时退让的可怕存在!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胡搅蛮缠,对方绝对有能力让他永远留在这片废墟里。
想到这里,克列门特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唉,左钰先生说笑了。我……我只是觉得这位宛烟小姐……唉,这家伙我真的信不过。行吧,既然是被封印的「盐之魔神」的遗迹,就算只能拿一半,也够赚了。我…我同意。”他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宛烟见克列门特服软,也松了口气,她对钟离说道:“要我答应契约…也行。我只有一个要求,钟离先生。如果发现了「盐之魔神」的真相,请你一定要公正地判断,就算那真相是对摩拉克斯不利的。”
钟离颔首:“交换条件如此,我可以接受。”他看了一眼左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么,我们走吧。”
众人向下进入洞穴,幽暗的通道尽头,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地下空间。微弱的光线下,几具形态扭曲的“雕像”散落在各处,姿态各异,仿佛在某个瞬间被凝固。
宛烟看着这些“雕像”,声音有些颤抖:“这、这是…「雕像」?”
钟离神色凝重:“不。他们是人。”
克列门特惊呼道:“啊?!人?”
左钰走近一具“雕像”,指尖泛起微弱的魔法光芒,轻轻触碰,随即皱眉道:“他们的生命力似乎是被瞬间抽干,然后身体被某种力量盐化了。这些人,恐怕是当年「盐之魔神」的信徒吧。”
克列门特打了个寒颤:“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宛烟脸色苍白:“遗迹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向前探索,寻找魔神古物。很快,在一个石台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古朴的陶罐。
宛烟上前查看:“这个里面,有装了一半的盐。”
克列门特不屑地撇撇嘴:“不过就是个盐罐子而已,看来「盐之魔神」是个穷酸的魔神啊。”
钟离却道:“据我了解,它并不普通。”
左钰也走上前,眼中闪过一丝奇特的魔法光芒,细细打量着盐罐,片刻后说道:“钟离先生所言不差。这盐罐内蕴含着奇特的空间法则和元素力量,虽然只有一半,但永远都有一半——换句话说,就是无尽。”
克列门特闻言,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我就算一直往外面倒,里面的盐也不会减少吗!”
钟离和左钰同时点头:“正是。”
宛烟惊叹道:“能够产生无穷无尽的盐,果然,「盐之魔神」所拥有的权能是很强大的!”
克列门特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抢过盐罐,大笑道:“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让我遇到宝贝了!这东西归我了!我只需要把盐倒出来,搞个几千几万袋,靠卖盐都能发财了!”
宛烟气愤道:“喂!「盐之魔神」的遗产,怎么可以用来做这么肤浅的事!”
钟离平静地说道:“如果克列门特先生想要这个盐盏,那么按照契约,下一件物品,就是属于宛烟女士的。”
克列门特得意洋洋地摆弄着盐罐:“没问题没问题,哼哼,怎么会有比这个还值钱的东西呢?”
宛烟虽然气愤,但想到契约,也只能忍下:“既然有「契约」,我也没必要和他争抢…”
钟离点了点头:“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吧。”
众人继续向前探索,在一处倒塌的石柱旁,发现了一把古旧的尺子。
克列门特看了一眼,不屑道:“哼,一把尺子而已,看起来就没什么用。”
宛烟却认了出来:“这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一种量器?”
钟离点头道:“确实如此。但「盐之魔神」亦有权能在此。这盐尺一旦插进地面,土壤之上就会像涨水那样,被盐覆盖。越是深入,盐粒就会越多,换言之,就是盐的「丰收」。”
克列门特一听,脸都绿了,失声叫道:“这、这…这不是比盐盏还要厉害?!”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钟离看着他,平静地说道:“那么,按照契约,这盐尺就属于宛烟女士了。”
克列门特瞬间变了脸色,尖叫道:“不行!我不同意!钱是我出的,这场探索也是我组织的,凭什么要我吃亏!而且这小姑娘一点用都没有,为什么要把东西送给她!”
派蒙气愤道:“他果然还是这么做了…”荧也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唉…既然说了这种话…”
钟离的眼神冷了下来:“那也就是,你想破坏「契约」了?”
克列门特被贪婪冲昏了头脑,色厉内荏地叫道:“破坏又怎么样?这遗迹里的机关,我也差不多看明白了。所以,你已经没用了。说到底,我是雇佣你的人。凭什么我要按照你的规矩来做事?”
“哦?是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左钰缓步上前,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威压,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克列门特先生,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刚才提醒过你,在璃月,尤其是在我面前,不遵守‘契约’的下场,可能会比你想象中凄惨得多。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微末伎俩,就能安然无恙地带着这些东西离开?”
克列门特被左钰的气势所慑,再次想起了先前被支配的恐惧,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我……我……”他看着左钰那如同深渊般的眼神,知道对方绝不是在开玩笑。愚人众的情报里,这位左钰的危险等级,可是远在“公子”达达利亚之上!
钟离在此时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因为你立下了契约。岩王帝君曾说,「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克列门特还想争辩:“那是你们璃月的神,我是至冬来的,我…”
钟离打断他,语气淡漠:“「食岩之罚」,你自己感受一下吧…可不会太轻松的。”
话音未落,克列门特脚下的地面突然化为流沙,巨大的岩石凭空生成,将他困在其中,不断挤压。克列门特发出痛苦的惨叫,他手中的盐罐和尺子也掉落在地。
钟离一挥手,岩石散去,克列门特狼狈地瘫倒在地。钟离冷冷道:“你的收获,也由我没收了。你没有继续前进的资格了,就这样离开吧。”
克列门特挣扎着爬起来,怨毒地看了一眼钟离,又畏惧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左钰,最终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遗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可恶…你给我等着!”
派蒙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哼了一声:“说是考古勘探,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呢。”
派蒙:“就是,幸好我已经有敏锐的嗅觉了。”
钟离:“克列门特的错误,在于贪欲。但在贪欲之外,也还有许多令人想要违背契约的诱惑。”
钟离:“面对「渴望之物」,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克制欲望、遵循契约…”
钟离:“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讲清楚吧。”
派蒙:“嗯?要讲什么?”
钟离:“这一个临时的考古小队,其实没有人是来「考古」的。”
宛烟:“为、为什么这么说?”
钟离:“这位女士,你缺乏最基本的考古常识,文物也不识几件,但在「盐之魔神」上的知识,又特别精通。”
钟离:“比起考古与文物,还是「盐之魔神」本身,才更让你感兴趣吧。”
钟离:“你在珠钿舫提到的那些关于盐之魔神的传说,据我所知,是在「银原厅」流传得最多…”
宛烟:“别、别再说了!”
宛烟:“…先生你果然博学多才,我鼓起勇气向你提问,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宛烟:“——没错,我不是什么考古学家。我来自璃月「七星八门」中的一门,主管盐业的「银原厅」。”
宛烟:“我们的祖辈,就是在魔神战争席卷大陆的苦难时期里,曾受「盐之魔神」庇护的子民。”
荧:“说起来,从没听你喊过「帝君」…”
派蒙:“对喔,这样一提醒的话,确实很少有璃月人会把「摩拉克斯」挂在嘴上…”
宛烟:“在战争中,摩拉克斯暗杀了我们的神!他嫉妒「盐之魔神」的权能,让我们流离失所!”
宛烟:“我…我们恨他!但璃月是摩拉克斯的璃月,历史一定是任由他粉饰的…”
宛烟:“所以,我想要证明!摩拉克斯也有罪恶!他手上沾着血,他有残忍无情的一面!”
钟离保持着沉默,左钰看着宛烟激动的样子,心中暗叹,历史的真相往往比传说更复杂,也更伤人。他知道,盐之魔神的故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而加害者,并非宛烟所想的那样。
宛烟:“我们签过「契约」,要直面真相,对吧,钟离先生!对这件事,你要有公正的判断!”
钟离:“那是自然。而且,璃月已经不再是摩拉克斯的璃月了。”
钟离:“跟我走吧,一切答案就在前方。”
众人继续深入,前方石室中央,散落着几段断裂的石剑。
宛烟:“这是…剑吗?”她快步上前,激动地喊道:“啊!是断裂的剑!这就是证据!证明「盐之魔神」曾经是反抗过的!只是没能抵挡摩拉克斯下的毒手!”
她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相比「盐盏」和「盐尺」,这「剑」的力量,一定是远远超越它们的!”
她试图将断剑拼凑起来:“如果能修好这把剑,就能向其他人展示「盐之魔神」曾经的权能了…”
派蒙:“看起来…确实很像战败之后留下的东西。”
左钰微微摇头,他能感觉到这断剑上残留的气息充满了悲伤与绝望,却唯独没有属于“权能”的强大力量。
钟离:“两段断剑,以考古角度来看,是两件文物。按照「顺次取物,每次一件」的契约,你只能带走其中之一。”
宛烟:“为、为什么?虽说是顺次取物,可是,克列门特已经…”
钟离:“是的,但是「每次一件」仍然有效。想要同时取走两件文物,是不可以的。”
宛烟:“这、这…”
派蒙:“唔…钟离,她不是恶意,也没有争抢,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钟离:“「契约」不可通融,若不遵守,就是破坏。”
宛烟:“不行!如果只带走一半,那、那就没办法修好,也没办法重现「盐之魔神」的权能…”
她眼神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为了我对她的信仰…”
她猛地抬头,看向钟离:“即使是破坏契约,我也在所不惜…”
钟离:“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那么,这是有代价的。”
派蒙:“钟离!”
钟离:“这就意味着,你要承受「食岩之罚」了。”
宛烟闭上眼睛,毅然道:“那也…没关系。「盐之魔神」为保护她的信徒,连生命都愿意付出。我的牺牲,微不足道。”
她睁开眼,直视着钟离:“你要怎样惩罚都没关系,只要让我带回…我信仰的证明!”
派蒙:“不、不可以打女孩子啊!”
钟离:“…如果那样就能获得解脱,说不定是更轻松的方法。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作为「惩罚」,我会告诉你「真相」。”
宛烟:“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离:“真相?你说真相…是对我的惩罚?”
钟离:“是的。接下来你将听到的事实,就是你破坏了「契约」的代价。”
钟离语气平缓,却字字千钧:“——很遗憾,盐之魔神,赫乌莉亚,并不是一位权能强大的魔神。”
“相反,她过于弱小——过于迁就、过于柔弱,是绝无可能登上七神之位的…败者。”
宛烟浑身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钟离:“魔神战争时期,尘世间的魔神们为了争夺提瓦特大陆,拼尽了全部的力量与智慧。”
“但赫乌莉亚选择了逃避。她认为只要在争斗发生之前就放弃,战争就永远不会波及到自己和子民。”
“可是,在漫长的战争岁月里,「退让」是不会有止境的。”
“在无底线的退让中,赫乌莉亚失去了所有土地,只剩下最后的容身之所。”
宛烟脸色苍白,连连摇头:“不…不…没可能的…”
钟离:“在她最后的时刻,她连一把能举起来保护子民的兵刃,都没有了。”
宛烟指着地上的断剑,声音颤抖:“连兵刃都没有?可是,这剑…”
钟离目光落在断剑上,语气带着一丝悲悯:“是的,这把断剑并非「盐之魔神」的遗物,而是…杀死她的凶器。”
宛烟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凶器…?”
她猛地抬起头,厉声喊道:“不!这是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你想要迷惑我对神明的信心!”
钟离:“我说过,我只陈述事实。”
宛烟指着钟离,歇斯底里地叫道:“岂有此理!你…你也是摩拉克斯的信徒,你别想骗我!”说完,她转身向遗迹外跑去。
派蒙急忙喊道:“喂!喂,别跑啊!”
左钰看着宛烟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对钟离说道:“看来,这个‘惩罚’,对她而言确实太过沉重了。”他能理解宛烟此刻的心情,信仰崩塌的痛苦,足以击垮任何人。
荧看着宛烟消失的背影,轻叹道:“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钟离微微颔首:“毕竟,这是惩罚。若非如此,我也不想讲出这么残酷的事。”
左钰开口道:“钟离先生所言,的确是「真相」。但真相往往需要时间去接受。我去看看她,有些结,还是解开为好。”
钟离看了左钰一眼,目光深邃:“也好,有些执念,非外力能轻易化解。我们继续往深处走吧。在那里…恐怕会有,令她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接受「真相」的东西。”
左钰加快脚步,很快在遗迹一处稍显开阔的拐角追上了失魂落魄的宛烟。她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耸动。
派蒙小声说:“这些「雕像」,是在…逃跑?”她指着周围几具姿态惊恐的盐化人像。
派蒙又看向前方:“前面究竟还有什么…”
左钰走到宛烟身边,轻声道:“宛烟姑娘,我知道此刻你心中定然翻江倒海。但逃避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真正的强大,并非沉溺于虚构的仇恨,而是有勇气面对不愿接受的真实。”
宛烟猛地回头,泪眼婆娑:“我不信!左钰先生,连你也想帮着摩拉克斯说话吗?盐之魔神那么善良,她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左钰摇了摇头:“我并非为谁辩解,只想告诉你,历史的复杂远超想象。你所信仰的,是你心中的盐之魔神,但这与她真实的经历,或许存在偏差。我们继续往前走,亲眼看看,如何?”
宛烟看着左钰真诚的眼神,又望向深邃的遗迹,最终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钟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沉重:“是盐,还有背叛。”
宛烟踉跄地跟着众人继续深入,看着沿途那些表情痛苦、姿态扭曲的盐化“雕像”,喃喃道:“这一路上的,都是什么?他们,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钟离引导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既然你无法完全信任我之前的言辞,那我们就继续向前吧。那时候发生的一切,这扇门后留下的痕迹,都会如实记录。”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遗迹的最深处。
钟离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那里只有些许盐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此处彻底消散:“这里就是现场,赫乌莉亚形骸溃散,只留下些许盐迹。临终的画面,也定格于此。”
宛烟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身体微微颤抖。
钟离继续说道:“故事的后续是:她的子民中,有人终于意识到,这位仁善却柔弱的魔神,在战争中保护不了任何人。”
“魔神战争是很残酷的。与其让她经受战败后的折磨,不如,赐予她相对轻松的解脱。”
派蒙指着周围那些凝固了惊恐表情的“雕像”:“可是,这些「雕像」…又是怎么回事?”
钟离:“再怎么弱小的魔神,死亡时流失的力量,也非凡人之躯所能承受。”
“没能逃走的人,全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未经此灾的盐神子民离开了她的领地,前往璃月,请求岩王帝君的庇护。”
“他们的后代害怕赫乌莉亚留下的魔神残渣,害怕她施予他们永世的诅咒…”
“于是,他们冒着危险回到这里,将剑折断、供奉,希望能够平息她留下的怒火。”
钟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但其实他们是多此一举了。这位直到最后都没有反抗过的魔神,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子民…心怀忿怒呢?”
宛烟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泪水汹涌而出:“我…我…就算是这样,我不接受…骗局…虚假的历史…一切…都…”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
左钰上前,蹲下身,轻声说道:“宛烟姑娘,历史的真相固然残酷,但它也是对逝者最基本的尊重。赫乌莉亚的温柔与善良,并非虚假。只是这份温柔,在那个残酷的时代,未能护佑她和她的子民。她的悲剧,并非她个人的过错,而是那个时代所有弱小者的缩影。”
他继续道:“你所追寻的,是为盐之魔神正名,揭露所谓的‘凶手’。但现在看来,真正的‘凶手’,或许是那个容不下温柔的时代,是盲目的恐惧,是绝望中的背叛。摩拉克斯,岩王帝君,他所做的,是结束了那场混乱的战争,为璃月带来了延续至今的秩序与和平。这其中,或许有他不得不做的取舍与牺牲,但将所有罪责归于他,对赫乌莉亚而言,也并非真正的慰藉。”
宛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左钰,又看向沉默的钟离,心中的信仰在剧烈地动摇。她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原来…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怨恨,玷污了她的温柔吗?”
左钰扶起她:“认清真相,放下执念,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你对她的敬爱是真挚的,这份心意,她若有知,也定能感受到。”
宛烟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钟离面前,深深一揖:“钟离先生,先前…宛烟多有冒犯,言语不敬,还请先生恕罪。您让我看到了…我一直不愿承认的真相。”
钟离微微点头:“你能明白,便好。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执着于过去的仇恨,只会让自己也一同被碾碎。”
派蒙小声说:“这一次,钟离也真是不留情呢…不过,宛烟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钟离:“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了,但…这也并不失为一件好事。”
“看她的模样,恐怕还会继续动摇一阵…不过,即使不能马上解脱,只是认清现实,也还不错。”
荧问道:“你对盐之魔神的遭遇太熟悉了。解印的办法,也不只是道听途说吧。”
钟离:“嗯,在很久很久以前,赫乌莉亚的故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份告诫。”
“信仰一位已经逝去的神,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论是对赫乌莉亚的信仰,还是对摩拉克斯的信仰,都是一样的。”
荧若有所思:“璃月人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钟离:“好了。接下来,陪我去一趟「孤云阁」如何?”
派蒙好奇地问:“嗯?钟离要做什么?”
钟离轻叹一声:“唉…重游故地,又讲了这么多故事…难免对那些故人,心生怀念了。”
众人离开了地中之盐的遗迹。在他们准备将那盐盏与盐尺按照钟离的意愿处理前,左钰忽然开口:“钟离先生,荧,派蒙,宛烟姑娘。这位盐之魔神赫乌莉亚,其温柔与仁慈,纵然在魔神之中亦属罕见。就这样让她彻底湮灭于历史长河,未免太过可惜。我有一种特殊的秘法,或许能从这些遗物中,提取一丝她残存的灵识碎片。”
宛烟惊喜地看着他:“左钰先生,您是说…?”
左钰点头:“我并非觊觎其力量,也无法让她立刻复生。只是想为这位温柔的魔神,保留一丝微弱的灵识残片,或许在遥远的未来,当天地规则允许,或者我掌握了更深奥的法门,能有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安息,甚至获得新生的可能。”
钟离目光深邃地看着左钰,并未阻止。
左钰取出老魔杖,指尖凝聚起一股融合了猩红与幽紫的奇特光芒,那是他独有的混沌魔法。光芒轻柔地覆盖在盐盏与盐尺之上,片刻之后,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灵性光点,从遗物中缓缓升起。左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光点,将其封存在一枚由他魔力凝结而成的透明晶石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钟离道:“好了,钟离先生,现在可以处理这两件遗物了。”
抵达孤云阁,与钟离交谈。
钟离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之前对你提过,孤云阁之下,镇压了很多旧日的魔神。”
“如今仙众已将璃月交给凡人,而赫乌莉亚的时代,是更久远的过去。她留下的「盐盏」与「盐尺」,不应该回到璃月港。”
“让它们留在这里,既是沉眠,也是返乡…”
荧问道:“所以钟离要我们做什么呢?”
钟离:“我亲手终结了一个时代。我一直在想,如何记录那些…被我终结的历史。”
“历史可以记录,但历史并不可靠,这次的事也证明了这点。时间拥有强大的力量,历史会在岁月中扭曲…”
“我需要找到更好的「记录」,才能铭刻真实的历史。”
“刻石曾是一种久远的「记录」。但看似不变的磐石、看似不变的世界与我…或许也都会在某一天消失。”
派蒙有些担忧地看着钟离。
钟离目光转向荧,然后又看向左钰:“所以,旅行者,左钰,我想到了你们。”
“旅行者是远渡重天、跨越星海之人。把历史刻在你的记忆里,就可以在未来某日,随你一同前往别的世界。”
“而左钰,”钟离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你拥有着独特的力量与视角,对生命的理解似乎也与此世不同。你的记忆,你的存在,或许也能为这份历史提供另一种形式的‘备份’。”
“身为见证者的你们,只要能够「记录」与「铭记」,那么,提瓦特的时代与历史,就获得了一种「存在的延续」…”
荧:“原来这才是找我们同行的真正理由。”
派蒙在一旁感叹:“任重而道远啊。”
钟离:“那么,接下来,就是将「盐盏」与「盐尺」投入海中的时刻了。”
派蒙不解:“啊?为什么要扔进海里?”
钟离:“刚才我说过吧?这里镇压了很多旧日的魔神。”
“也包括被「群玉阁」重锁深海的「漩涡之魔神」,奥赛尔…”
他将盐盏与盐尺投入波涛之中。
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与怅惘:“数千年前,璃月纷乱不止,我与众仙荡涤四方。岩枪镇压诸魔神之地,孤云阁…历经千载,最终也只留下坊间的掌故与传说。”
“奥赛尔…你我是敌非友。但旧时代的对立,也只是旧时代的回忆而已。”
“赫乌莉亚的遗物,就由你来吞噬吧。”
“璃月港的神迹,从此又少了一分。”
钟离轻叹:“…地天之间的万象,只留待后人评说。”
“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以后能像此番追忆的机会,只怕会越来越少了。”
荧轻声问:“「盐之魔神」,有点可怜…”
左钰补充道:“那些遗物投入海中,不会增强奥赛尔的力量吗?”
钟离摇了摇头:“我取走的仅是赫乌莉亚一丝纯粹的灵性碎片,与力量无涉。余下的器物投入大海,其蕴含的力量,或被奥赛尔消解,或重归天地循环,不会助长其凶焰,反而可能因盐之魔神本质的平和,消弭些许戾气。”
他又对荧说道:“在魔神战争的年代,断定事物善恶是非的标准,都和现在不同。当然…现在的我,也希望她能生在一个更加温柔的时代。”
荧又问:“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钟离眺望着远方,没有直接回答,眼中却似乎蕴藏着整个璃月的历史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