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钢牙的“周明远”三个字还卡在喉咙里,电流声突然炸响,像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捅进耳膜。
我下意识捂住耳朵,小豆子被我带得踉跄,草绳上的野菊蹭过我手背——那是他今早从废墟里摘的,说要给我编个发圈。
“晓悦姐?”他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捡止血钳时蹭的灰。
我这才发现指挥室里安静得反常——本该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呼叫、脚步声、物资搬运的碰撞声,全像被谁按了消音键。
钢牙撞开半掩的门冲进来时,防弹衣前襟沾着血点。
“所有通讯设备都废了!”他喘得厉害,战术手电的光斑在墙上乱跳,“连医疗舱的警报器都哑巴了,周明远那狗日的......”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被自己人按倒了,不过他开枪前喊了句‘锈蚀风暴要来了’。”
锈蚀风暴。
我手指猛地收紧,小豆子的草绳在掌心里勒出红印。
原着里确实提过这个词——锈父的终极杀招,通过病毒侵蚀电子系统,先断通讯,再绞杀所有依赖机械的防御工事。
三天前我在旧书堆里翻到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被撕走的部分,应该就记着这个。
“启动一级警戒。”我扯过桌上的战术地图,指甲重重按在通讯塔的位置,“钢牙,带三队人去通讯塔,重点检查中继器和备用电源。老规矩,每二十分钟用信号弹联络。”
“晓悦。”
低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顾明哲倚着门框,黑色大衣沾着机油,左手拎着个工具箱——他刚从地下军火库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我垂在身侧的右手,机械臂关节处渗出暗褐色的液体,那是金属排斥反应的锈迹。
“你的义肢核心在崩解。”他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肘的接口,凉得像块冰,“上次在黑市买的纳米修复液只能撑七十二小时,现在......”
“够了。”我打断他,转身时故意用完好的左手去够地图钉,“三天,足够通讯塔重启。”喉咙发紧,后半句咽了回去——足够我想起原着里锈蚀风暴的破解方法。
可金手指失效后,那些本该刻在脑子里的细节,正像被泡了水的旧报纸,字一个个晕开。
顾明哲没再说话。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匿名信,纸张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发出脆响。
“周明远的笔迹。”他突然说,“三年前在生物实验室,我见过他写实验报告。”
我猛地抬头。
钢牙接过信扫了眼,骂了句脏话:“这孙子说医疗舱的消毒程序被动了手脚?”
“去查医疗舱。”我抓过桌上的军刀别在腰间,刀鞘磕到机械臂时发出闷响,“钢牙,通讯塔的事交给阿强,你带两个人跟顾博士去。”
“晓悦姐,我也去!”小豆子拽住我衣角,草绳上的野菊被攥得蔫头耷脑,“我可以帮顾叔叔递工具!”
“不行。”我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你留在指挥室,帮我看监控——如果电子屏闪红光,立刻吹哨。”
他抿着嘴点头,眼睛却盯着我渗血的绷带。
我假装没看见,转身时撞翻了急救箱,酒精棉滚到顾明哲脚边。
他弯腰捡起,指腹擦过我手腕的伤口,低声道:“别硬撑。”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破了我强撑的冷静。
等门在身后关上,我扶着桌角慢慢坐下,机械臂的灼痛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原着里,反派女配就是因为金属排斥反应发作死在通讯塔下,而我......
“滴——”
控制台突然发出轻响。
我猛地抬头,电子屏上跳出一行乱码,是电子幽灵的专属标识。
她的脸浮现在雪花点里,左眼戴着的电子义眼闪着幽蓝的光,“锈父的防火墙升级了,你们的通讯塔撑不过今晚。”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掀开桌下的暗格,取出个金属匣,“废弃无人机的残骸在7号仓库,我需要你黑进它们的底层协议,让这些废铁变成反制舰队。”
电子幽灵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腕间的输液管随着动作摇晃——那里面输的不是营养液,是抑制锈蚀病毒的药剂。
“代码吞噬功能?”她突然笑了,义眼里的蓝光晃得人头晕,“你知道启动这个模块,会加速我体内病毒的扩散。”
我摸向腰间的军刀,刀把上的防滑纹硌着掌心。“说条件。”
“如果我撑不住......”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用这把刀,捅进我后颈的病毒控制器。”她抬起手腕,露出一道旧疤,“那里埋着自毁程序,但需要外力触发。”
指挥室的通风口漏进风,吹得桌上的匿名信哗哗响。
我盯着她苍白的脸——三天前在流民区,她被铁幕的人抓住时,也是这样,眼睛里没有光,只有病毒侵蚀的灼烧感。
“我答应。”
电子幽灵的手指顿了顿,然后按下确认键。
屏幕上跳出无数绿色代码,像一群发光的蚂蚁爬满整个墙面。
我凑近看,有几个字符突然清晰起来——那是原着里提到过的病毒源码片段,可还没等我看清,代码就开始疯狂滚动,像被什么东西吞噬着。
“准备好接收数据。”电子幽灵的义眼突然变成红色,额角渗出冷汗,“源码......开始解析了......”
控制台的红灯开始闪烁。
我抓起对讲机,却想起所有通讯设备都已失灵。
小豆子从椅子上爬起来,把草绳编的发圈套在我手腕上,草叶挠得我发痒。
窗外,7号仓库的方向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是废弃无人机在启动。
电子屏上,代码流突然凝结成一行血红色的字:
【警告:核心源码即将暴露】电子幽灵的义眼红光暴闪,像两颗要炸开的血珠。
她脖颈上的青筋顺着输液管往上爬,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灰,那是锈蚀病毒在啃噬血管。
我盯着控制台跳动的代码流,后槽牙咬得发酸——那些绿色字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像一群饿疯了的虫子在啃食自己的同类。
“解析...完成。”她突然吐出半口黑血,溅在虚拟键盘上,瞬间腐蚀出个焦黑的洞。
屏幕上的乱码猛地凝结成段,我凑近看清内容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目标锁定:宿主林晓悦。
锈蚀风暴触发条件:激活宿主潜在神经接口。】
“潜在神经接口?”我喃喃重复,机械臂的灼痛突然加剧,手肘接口处的锈迹正顺着皮肤往小臂爬,“这是说...锈父的目标不是要塞,是我?”
电子幽灵的手指抠进控制台边缘,指甲盖崩裂的声音像碎玻璃。
“他在...筛选。”她的电子义眼开始闪烁雪花,“原着里的反派女配...其实是实验体。你以为金手指是穿越福利?那是...病毒埋下的种子。”
轰——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
我转身时撞翻了椅子,小豆子扑过来抱住我大腿,草绳发圈在他手腕上晃荡。
阴影里走出个人,灰扑扑的清洁工制服沾着机油,正是消失三天的灰烬。
他手里捏着个玻璃管,淡绿色液体在幽光里泛着荧光。
“注射。”他把药瓶塞进我掌心,指腹擦过我机械臂的锈迹,“金属排斥反应是病毒在清除外来物。这是我从铁幕实验室偷的抑制剂,能暂时封闭神经接口。”
我捏着药瓶的手在抖。
淡绿色液体里悬浮着细小的晶簇,像极了原着里“抹除者”的标志——那是用来消除穿越者记忆的药剂。
“如果我注射...”
“你的金手指会被屏蔽。”灰烬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但能多活七十二小时。不注射的话...”他垂下眼,盯着我正在渗血的接口,“半小时内,锈迹会爬到心脏。”
小豆子的手指抠进我裤管。
我低头看他,他睫毛上的灰还没掉,眼睛里全是惊慌——三天前他亲眼见过被锈迹侵蚀的流民,整个人像块被腐蚀的废铁,最后碎成了渣。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我抬头时,电子屏上的代码全部变成了锈红色,7号仓库方向传来密集的金属震颤声,像有无数只铁手在抓挠钢铁墙壁。
“无人机...激活了。”电子幽灵的义眼彻底黑屏,她歪着头笑起来,嘴角的黑血滴在控制台上,“锈父说...欢迎来到真正的筛选场。”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我拽过小豆子往门外跑,机械臂撞在门框上,疼得我差点栽倒。
顾明哲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医疗舱的消毒程序没问题!晓悦——”
“所有人撤离主控室!”我吼得嗓子发哑,推着小豆子往安全通道跑。
身后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7号仓库的方向腾起橙红色火光,被激活的无人机群像一群铁色的蜂群,正朝着要塞核心区俯冲。
“晓悦姐!”小豆子突然尖叫。
我转头的瞬间,天花板的吊灯砸下来,我扑过去把他按在墙角。
金属碎片擦着我后颈飞过,机械臂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锈父的声音从所有扬声器里炸开,混着电流杂音:“现在,选择吧——用你的金手指做困在数据里的提线木偶,还是用这副血肉之躯,成为真正的...幸存者?”
我抬头看向主控室的方向。
顾明哲正从浓烟里冲过来,黑色大衣被划开几道口子,手里举着消防斧。
他身后,电子幽灵的身影渐渐透明,像团被风吹散的雾,只留下句气若游丝的“抱歉”。
“接住!”灰烬突然把什么东西砸过来。
我本能抬手去接,机械臂却在半空卡住——接口处的锈迹已经爬到了肘部,金属关节完全僵化。
那个玻璃管砸在地上,淡绿色液体溅在我脚边,腾起阵阵白烟。
“晓悦!”顾明哲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
他扑过来的刹那,天花板的承重梁发出断裂的轰鸣。
我看见小豆子被他拽着滚进安全通道,看见灰烬转身冲进主控室,看见电子幽灵的虚拟影像彻底消散。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热浪裹着碎石砸在背上,我被冲击力掀飞,撞在消防栓上。
机械臂传来剧烈的撕裂感,我听见金属断裂的脆响,看见右臂的义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锈迹正顺着断口疯狂蔓延,像条爬向心脏的黑蛇。
意识开始模糊前,我最后看见的是顾明哲扒开碎石的手,指节全是血。
他喊了什么,我听不清,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可能是他的血,可能是我的,也可能是...从天花板裂缝里漏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