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道走出南京城,胡善详和朱祁钧的心中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其中不乏对朱昭熙所建立谍报机构的佩服。
皇宫到外城至少有10里的路程,在常人看来,要开辟出一条能容纳四五人通过的密道谈何容易,可朱昭熙的谍报机构竟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硬生生地做到了。这不仅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需要极高的组织协调能力和保密能力。
两人来不及过多地去思考这条密道背后的艰辛与复杂,驻守在城外的掌书记室的探子已经在等待着他们。
探子们见到胡善详和朱祁钧后,迅速行动起来,对他们进行了伪装。在这个过程中,掌书记室的探子把朱昭熙之前制定的逃亡计划给胡善详和朱祁钧详细叙述了一遍。
因为这些年,胡善详对朱瞻基的担心,朱昭熙也就早在就藩之前做好了一系列的计划。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朱瞻基竟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弑杀皇帝,这种行为简直可以和三国时期司马氏当街杀天子相提并论,把天子的神秘感和威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落神坛。
而朱瞻基这么做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把所有藩王凑到一起,然后顺带将那些藩王干掉。在胡善详看来,这简直比当年的朱允炆还要愚蠢。朱允炆虽然削藩操之过急,但至少没有做出如此混账的事情。
做好伪装之后,胡善详和朱祁钧深知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有片刻的休息。他们坐上马车,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掌书记室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相关事宜。一批船只沿着长江顺江而下,另一批船只则沿着大运河向着北方驶去。
在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掌书记室的众人也悄然离开驻点,沿着长江水路逆流而上。
一路上,因为有着掌书记室的护卫,再加上这十多年来大明处于和平时期,社会相对稳定,并没有遇到什么匪盗。
除了必要的休息、吃饭以及换马之外,他们把所有的时间都待在马车当中。从南京出发,他们走仙霞岭古道,经过衢州、建宁、延平,最终到达福州。这一路上,他们日夜兼程,仅仅花了十天的时间就走完了这段路程。
到达福州后,他们从闽江口上船,前往广州。紧接着,他们又换乘小船从广州来到香山县。香山县在当时只是大明的一个普通渔港,并不起眼。然而,这个渔港之后却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香山澳。
在香山县的港口,由掌书记室安排的一艘中型海船早已停泊在那里,船上的人员已经做好了补给工作。
胡善详和朱祁钧连忙上了船,随着船只拔锚起航,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路逃亡,他们经过了许多地方,行程紧凑,飘忽不定。
就算朱瞻基只沿着他们这一条路线来寻找,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用来迷惑追击的队伍。上了海船之后,只要保证海船不会遇到什么风暴,不在海上遇到什么海盗,那么他们暂时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结束了长时间的逃亡,他们终于有机会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与朱祁钧的挫败和忧虑相比,胡善详反而显得非常开心。在逃亡的路上,她能吃能喝,还有心情看看外面的风景,仿佛又恢复到了当年那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一般,对沿路的一切都充满了欣赏与好奇。
当年,胡善详入宫完全阴差阳错,被朱棣钦点为朱瞻基的正室。在皇宫的生活中,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和幸福。
她想要的是一个能陪着她游山玩水、琴瑟和鸣的伴侣,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心里还想着别人、表面强大实则懦弱的丈夫。
现在能够逃出那个冰冷的皇宫,对胡善详来说,反而认为是一件好事。她仿佛挣脱了束缚自己多年的枷锁,重新获得了自由。
而朱祁钧可没有母亲那么豁达。他是朱高炽按照储君的标准精心培养的,这些天的逃亡生活,虽然他表现得处变不惊,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子。再怎么伪装成熟,经过这样巨大的剧变,也难免会有很多想法。
疼爱自己的爷爷驾崩了,父亲竟然想要杀他。上个月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享受着众人的敬仰和尊崇,可这个月就成为了为了活着而到处躲藏的逃犯。
按照原来爷爷给自己的规划,他本来应该跟着爷爷学习治国之道,等爷爷驾崩之后,做一个好太子,等父亲驾崩之后,再做一个好皇帝。可是现在,所有的规划都被彻底打乱了,他变得一无所有。
突然之间,朱祁钧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弱小。原本他以为的高高在上,竟然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虚幻。
现在,他还要仰赖姐姐朱昭熙的帮助才能活着。他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父亲的异动,为什么没有察觉到朝廷那些官员的反心。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那他还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孙,而不是现在这个流亡者。
的确凭借亲情,他可以让姐姐回来帮自己扫清天下,可到时候天下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姐姐的呢?
爷爷曾经对自己姐姐有着这样的评价,自己的姐姐绝对是一个比武则天还要厉害的人。
那到时候姐姐会怎么对待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废了,然后她来当皇帝呢?自己又该怎么做,是接受现实,还是反抗呢?所有的这些问题,都压在朱祁钧的心里,他那小小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是,看到自己母亲这些日子露出的笑容,朱祁钧根本不想把这些烦恼的事情说给自己的母亲,不想让母亲恢复原来在宫里那样的木讷和忧虑。
他决定把这些想法都藏在心里,独自承受着这份压力,同时也在心里默默思考着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