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在一堆公文行字中找自己关心的关键字，他看到了“着左军步兵校士卒马清，迁中军特屯屯长，五日内赴任。”几个字，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长沙王殿下说，虽然给的五日，还是希望马公越快赴任越好。”杜全手抚着胡子。
马清刚看完自己关心的地方，杜全就说话了，看来这杜全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马清心想。
为了不让杜全看出自己的心思，马清并不答话。他定下心神，从头到尾将白绸上的字一个不漏地看完。这才一边卷书卷，一边对杜全道：“杜大人，请转告长沙王殿下，马清会尽快赴任。”
“好。”杜全转身对站在右后方的曲将道，“这期间马公有所需要，你们要尽量配合。”
“当然，当然。”曲将朝杜全哈着腰，又朝马清拱手道，“马公有何要求，尽管提，一定办到。”
曲将的军阶高于马清，但此时马清是长沙王身边的人。所谓宰相家人七品官，曲将有意放低了自己的身价。
“某还要去洛阳县府为你办理脱籍事宜，就先告辞了。”杜全朝马清拱手道。
马清不再是低贱的军户了。万壮，查丞，荀震，什队所有的弟兄们都看着马清，目光中有羡慕，有仰视，还有嫉妒。
马清拱手道：“杜大人，辛苦了。”
“杜大人，我送你。”曲将朝马清礼貌地点了点头，弯着腰朝杜全伸手，示意他走前面。
曲将陪着杜全一行三人走出几步。屯长来到马清身边，一反原来的严厉模样，拱手道：“马公，你打算何时赴任？”
“屯队，这两日我要写点东西，烦请给我安排一间独立的房间。”
“万壮，听见了吗？”屯长朝万壮喊。
“诺。”万壮拱手哈腰。
————
“马大哥，我不是做梦吧。”方信一边研磨一边问。他的脸被小油灯映得红红的，闪烁的灯光给他的脸增加了动感，让他看起来很激动。
马清要房间的目的是想安静地写一篇关于特屯建设和运作的上书。他对房间的要求不高，只要求荀震住的那间。他上街买文房四宝回来时，房间不仅腾出来了，还打扫得干干净净。
马清无论走到哪里，他是一定要带上方信的。这是他对方勇的承诺，也是对方琦的交代。方信聪明又识字，他决定让方信担任他的书佐，负责文书之类的工作。当然，特屯没有专职的书佐，上了前线还是要冲锋陷阵的。
“你掐掐自己，痛不痛。”马清在小衣物箱摊开了麻纸。房间太小，马清就将衣物箱放在了床榻上，虽然写起字来略显得高了些，却也勉强能凑合。
方信自嘲地笑笑又道：“我要一匹白马。”
特屯将是一个骑兵屯。方信对成为骑兵感到很兴奋。
“随便你挑。”马清用手将麻纸抹平。
“马大哥，今天你一走，队里可热闹了，都无心操演了。”
“哦，这么严重。”马清揭开毛笔头的小帽，朝方信扬了扬头，“磨得怎么样了？”
方信将砚台里的墨凑在油灯下看了看：“还差点。”
“不着急。墨研磨得好，关系到写出的字是否好看。这可是给长沙王殿下的。”马清用手捻着毛笔头。
“放心吧。”方信信心十足。
“你刚才说队里怎么热闹了？”马清撸着麻纸，漫不经心地问。
“说跟你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就是一个小屯长，和之前管我们的屯长一样，跟着我怎么就有机会了？”马清笑了笑。
“那可不一样。”方信瞪着一双发亮的眼睛，“丁队说，你的长官是长沙王，长沙王的长官是天子。你就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这个屯长，往低了说都是三品。”他歪着头，朝马清竖起三个指头，好像要给马清一个惊喜。
“什么鬼话。”马清斜睨方信一眼，“丁鱼这么说的？”
“嗯。”方信点点头，“赵大哥说，和咱们的左将军平级。赵大哥还说，只要跟了你，咱们至少也算九品。”
“胡说八道，哎，荀震怎么说？”
“他啊，他说我们都会跟你走。他也不管我们操演了。一个人站在墙垛，看着城墙外面发呆。”
“他这是撂挑子了，查丞不管他？”
“查队，万队，还有朱队三人在一边嘀咕，也都不管我们了。”
“你们这一天就放羊了？”
“可不是嘛。”方信停止了研磨，他将砚台放在油灯下看了看，“好了。”又将砚台放到马清的小桌上。
马清将毛笔在砚台上点了点，看了看笔尖，对方信点头道：“合适了。”
方信将油灯朝马清身边移了移，又将两只手肘靠在小桌上道：“马大哥，没法不放羊啊。我给你说啊。万队是都伯，他应该管五个什队，现在只有两个什队。现在大家都想跟你走，知道你总会带一些人走的，可就是不知道你带哪些人走。你要是带了一些人走，万队连两个什队的人都没有了，没跟你走的人怎么办？所以大家都无心操演了。”
方信的嘴巴翻得挺快，就像说顺口溜一样。
“做士卒的到哪儿都是做士卒，不过做队长的可就不好说了。”马清摇了摇头，将笔头在墨汁里沾了两下。突然他醒悟似地“哎”了一声，又将笔头重新套进笔帽里，将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对方信道：“阿信，你想我带上万队？”
“行吗？”方信抬眼看着马清。被马清看出了心思，他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为啥要带上他？”
“万队人挺好的。”
“好在哪儿？”
“阿父死的时候，他挺伤心的。见了我总是要问我过得咋样，有啥问题就告诉他。他还偷偷给了我两回蒸饼。”方信认真地说。
“那，除了万队，你还想带上哪些人？”
“嗯。”方信抬眼看了看马清，“说实话？”
“当然说实话，阿信，你要是给我说假话，你就不是我的兄弟了。”
“我感觉丁大哥队里的人和我们队的人都挺好的。要说赵大哥这人有点不怎么样，可是我也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