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是被冻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脸上,身下是冰凉坚硬的浴缸。身体被泡在冰水里,浑身都冻得发麻发白,喉咙却火烧一般疼,额头滚烫,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酸软。
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皱的手撑着沉重的身体,寒冷驱使着她扯过浴巾,将瑟瑟发抖的自己裹紧。走到镜子前,只见镜中映出自己那张惨白的脸。
她一头长发凌乱,眼下青黑,嘴唇干裂,身上还穿着那件藕色襦裙,只是已被冷水浸透,贴在身上,沉重又寒冷。
“我回来了?”她颤抖着摸向腰间,却发觉青铜镜不见了。
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昨夜忽然归来后,她为了让自己不被迷药所控,便将自己泡在了冷水里,只是一不留神,就疲惫地昏死了过去。今早醒来,只觉得浑身发软,头昏沉,烫得要命。
她扭头,一眼看见散落在地上的青铜镜碎片,眉头赫然皱起。
“叮铃铃!”
手机突然响起,许栀踉跄着朝着它走去,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喂?许栀?”刘芷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开,”你总算接电话了,这段时间你又去哪里了?我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你都没接,吓死我了!”
许栀嗓子沙哑,幽幽开口:“我……去看小煜了。”
“啧,又是那对父子?”刘芷声音立刻拔高,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不对,抓紧话筒连忙追问:“你发烧了?声音怎么会这样?等等,我马上就来。”
没等许栀拒绝,电话已经挂断,她只好苦笑着放下手机。
身子虽沉重,但她还能行动。
许栀朝着卧室走去,赶紧将一身湿衣服全都换下,穿上了干爽舒适的居家服后,才稍缓了一口气。她用毛毯将自己裹紧,走出客厅后,一眼瞧见墙上的数字日历。
她眼睫微颤,有些意外。
距离她上次穿越,现代时间竟然只过了十五天。
等到刘芷风风火火闯进门时,许栀正顶着一张烧红的小脸,跪在地上拼凑着那些青铜碎片。
“我的小祖宗啊,”刘芷把退烧药拍在桌上,“你前男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小煜他……没什么事吧?”
许栀摇了摇头,突然身子一抖,剧烈咳嗽起来。
刘芷赶紧倒了杯热水塞给她:“先吃药,那破盒子不急,反正都已经蛀了半个月了。”
“什么盒子?”许栀饮下热水,皱眉,哑着嗓子问她。
“就你店里的那个紫檀嵌金线的首饰盒啊,”刘芷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上周发现被虫蛀了个洞,我按你教的方法放了樟脑丸,但后来发现蛀得更厉害了,我这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着……”
许栀猛地站起身,眼前瞬间一黑,差点一头栽倒下去:“带我去看!”
……
古董店里,那个精美的紫檀木盒子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
许栀戴上手套,轻轻抚摸着被虫蛀出的孔洞,金丝眼睛架在鼻梁上,那双因发烧而眼尾微红的眼睛,此时正微微眯着。
“奇怪……”她喃喃自语,“放了樟脑丸也不该这样啊……”
刘芷歪着脑袋凑过来:“要不要先送去专业杀虫?”
许栀摇头,握着放大镜细细察看着洞口。
大周王朝皇城,靖王府。
“王爷,这是从西域专程赶来的匠人,”夜风领着个白发老头走进书房,“据说曾为前朝宰相修复过紫金琉璃盏。”
殷霁珩眼底布满血丝,案几上堆着几次修复无果的青铜镜残片。
镜子依旧四分五裂,只是每块碎片都被他亲手擦拭得锃亮,他按着太阳穴,靠着椅背,闭了闭眼。
老头细细上前检查碎片后,眉头一皱,很快扶着拐杖跪下:“王爷恕罪,这镜面断口实在有些古怪,与老朽先前所见种种断口都不一样,就像是……”
那老头眼睛眯起:“像是一样活物,自己裂开了。恐怕,老朽用尽办法也无法修复……”
殷霁珩叹息一声,抬手挥袖,不小心撞翻了书桌上的砚台,墨花飞溅,沾染上他金贵无比的衣摆。
老头一下瑟缩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殷霁珩垂眸盯着衣摆处那点墨渍,语气轻轻:“退下吧。”
老者很快被夜风临走。
待书房重归寂静,他疲惫地揉着眉心。七日了,许栀消失了整整七日,朝野上下都在传说是古物司的许大人私吞了些宝贝,畏罪潜逃了。
可朝堂派人查了又查,古物司库房里的东西一样没少,甚至还发现许多本该在月末修复上交的宝贝已被早早修复好了。
一番污蔑不成,反倒显现出了许栀的勤恳敬业。
“阿珩,”大长公主推门而入,看了眼一地狼藉,“早朝时陛下又问起许栀的事了。”
殷霁珩无奈笑了笑:“她该做的都提前做完了,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忽然消失似的。”
大长公主叹息,很快压低嗓音:“是,只是她本就来历不明,这下子又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免不了遇上许多流言蜚语。眼下这流言虽不攻自破了,可谁知道过几日,那些人又该如何说她啊。”
殷霁珩捏了捏青铜镜碎片,眸色深深。
现代公寓内。
许栀指尖有些发颤地翻动着外公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却仍旧只有那寥寥一句。
“咳咳。”她又咳嗽出声,刘芷踩着拖鞋端着感冒药走进,皱眉关切万分地看着她。
“那盒子都修复了,你怎么还在熬夜?”她坐在许栀身旁,伸手触了下她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这样休息不好,感冒又要怎么好?”
“刘姐,”许栀摩挲着那有些粗糙的纸张,“我……我在想还要不要……”
“要不要和你那神秘男友继续在一起?”刘芷抢答,眼中都是嫌恶,“你知道我的,我一直不太喜欢他,他实在太神秘了,和你都在一起那么久了,甚至已经有孩子了,却始终没有和你结婚……”
“也不是这个事。”许栀抱着杯子,一下子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