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个蠢贼居然把辣椒粉当蒙汗药!”孙浩然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整个县衙的人打喷嚏打了三天!”
接着是一个陌生的浑厚男声,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说道:“我们夜郎也有类似的!有个偷羊贼把狼粪当……”
许栀轻轻推开木门,看见孙浩然正和一个西域装束的大汉举杯对饮,桌上摆满了吃剩的果核和酒壶。
那大汉转过头来,浓密的胡须上还沾着酒渍,一双鹰目却炯炯有神。
“啊!王妃来了!”孙浩然跳起来,聊得尽兴的眼眸中闪着喜色,“这位是拓跋弘大人,我们刚聊到夜郎的判案习俗,简直是妙不可言。”
拓跋弘起身行礼,态度意外的恭敬:“本使冒昧来访,实在是因为……”
他突然压低声音,身子前倾:“听说王妃修复遇到困难?”
许栀心头一紧。还未等她回答,孙浩然突然插话:“困难?哈哈哈,怎么可能,我们许司正,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周第一妙手,那些流言啊听听算了,必然是假的!”
许栀十分意外地扭头看了眼孙浩然,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信任自己。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孙浩然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见过靖王妃修复古物的人,断然不会怀疑王妃的技艺的。”
“说得没错。”出声附和的是站在许栀身边的殷霁珩,他眉眼弯弯含笑,轻轻瞧了一眼许栀,“那真是妙手回春,世上无人能比。”
“你们……”
许栀被一通彩虹屁夸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俩人是要捧杀她吗?她要害怕了。
“哈哈哈,那就好,”拓跋弘很快点了点头,也舒了口气,“我看这流言传得太厉害,实在是有些害怕,你知道的,我们使团里有些保守派的老顽固,那群家伙要是听了这些谣言说不准会闹起来。”
“那群老顽固要是闹起来,连我们国君都头疼!”拓跋弘摸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渍,突然压低声音,“不过王妃放心,我到时候回去就和他们说已经亲眼看见宝冠修好大半了!”
许栀刚握上茶盏便指尖一颤,茶盏里的水晃出几滴。
她没想到这个瞧着粗犷又凶狠的使臣竟会主动替她遮掩。
孙浩然适时递来一块帕子,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拓跋大人最是明理,方才我们还说起夜郎以信义立国的祖训呢。”
“不错!”拓跋弘拍案而起,腰间短刀碰撞到了桌角,“我们夜郎儿郎最重信义!王妃既然应下这差事,我绝对信到底!”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这是我国特产的雪莲酿,今日与三位投缘,不醉不归!
殷霁珩接过皮囊时,与许栀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栀很快会意,转身对门口侍立的夜风吩咐:“去厨房取些下酒菜来,再把王爷珍藏的梨花白拿来。”
夜风愣了愣,很快应下转身,出门的时候都还有些发懵。
奇怪,一开始不是很紧急吗?怎么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夜风想不通,只能赶忙把梨花白端来。
酒过三巡,拓跋弘已经醉得满脸通红,却还拉着孙浩然的手大谈夜郎风俗。
许栀趁机凑到殷霁珩耳边:“我还以为他们使团的人都一样,他不是代表吗?怎么比传言中好说话这么多?”
上回接风宴,偏偏这位使团代表的马车在路上出了差错,所以来晚了,当时那群夜郎人的斥责一个比一个凶狠,导致许栀以为这代表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居然意外得很……单纯?许栀都要怀疑,上回这位使者来不了是不是也是着了什么诡计。
“孙浩然,”殷霁珩看着正给拓跋弘演示中原猜拳的刑部侍郎,凑到许栀耳边,嘴角微扬,压低声音,“这家伙在刑部审犯人时,连对方祖宗十八代的秘密都能挖出来。”
“真的假的?”许栀对这位大文豪的形象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正说着,孙浩然突然跳起来:“拓跋大人说他们夜郎有种酒令舞,要踩着刀尖跳的!王妃想不想看?”
“现在?“许栀瞪大眼睛。
拓跋弘已经拔出腰间短刀,几下插在青砖缝里,刀尖朝上排成一线。他脱了外袍,露出结实的的手臂,露出几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我们部族的勇士印记,”他骄傲地指着左肩一处箭伤,“去年打退突厥人时留下的。”
许栀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调制的金疮药,对陈年旧伤特别有效。”
拓跋弘接过瓷瓶闻了闻,眼睛一亮:“真好闻!是栀子花?”
“加了点改良。”许栀微笑。这是她找老中医改良的加强版,原本打算给殷霁珩备用的。
使臣突然单膝跪地,右拳抵心:“王妃这份情谊,拓跋弘记下了!”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从今往后,您就是我拓跋弘的朋友!”
暮色渐沉时,拓跋弘才摇摇晃晃地告辞。孙浩然扶着他走到府门口,使臣突然清醒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孙大人,那些流言……”
“大人放心,”孙浩然拍拍他肩膀,“明日早朝,下官自有安排。”
看着马车远去,许栀长舒一口气。殷霁珩从身后为她披上斗篷:“冷吗?”
“我在想……“许栀望着渐暗的天色,“这些流言的散播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当夜苏府就收到了眼线密报。
“笑眯眯的出来?”苏安怡一把扫落妆台上的脂粉盒,“这个没脑子的蛮子!”
铜镜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碧环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信:“小姐,侯爷从别院送来的……”
苏安怡撕开信封,扫了几眼后突然冷笑:“好啊,既然拓跋弘靠不住,那就让朝堂上的大人们说话。”她很快在纸上写下一串名字,“明日早朝前,把这些折子递到各位大人府上。”
第二日一早,大殿前便已聚集了不少官员。几位官员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不时瞥向独自站在汉白玉栏杆旁的孙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