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许栀按下楼层键，扭头就瞧见了他湿透的鞋尖和洇开水渍的半边肩膀。
“你鞋都湿透了。”许栀突然开口，声音裹在狭小的电梯中，显得格外柔软，“怎么不多带把伞……”
殷霁珩低头看了看，黑色鞋面上沾满水渍：“没事。”
“会感冒的，”许栀皱眉，语气有些责备，“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待会回去赶紧把鞋换下。”
刚说完，她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殷霁珩立刻紧张起来。
她眼底泛红，似乎真的被寒气侵染了些：“我待会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
殷霁珩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搭在她肩膀上，小声说了句：“那你以后记得带伞。”
“那不是还有你来接嘛……”许栀小声嘟囔，一说完就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
她迅速抿紧了唇，偷偷瞟了眼身旁人，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
许栀，你最近怎么总是说这种话啊！
她恨不得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面颊发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许栀心虚地走在前头，步子迈得很大，两下走到门口，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天才打开门。
屋内暖光灯亮起，倾洒在二人身上出，驱散了不少雨夜的寒意。
“你先去洗澡，”殷霁珩将伞立在门口，“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许栀抱着资料站在原地，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她看着殷霁珩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热水花洒中倾泻而下，蒸腾的雾气很快充满浴室。
许栀仰起脸，任由水流冲去脸上的雨水。她闭着眼便能想起殷霁珩在雨中抱住她时，胸膛传来的温度，还有那句低沉的“对不起”。
许栀关掉水龙头，浴室瞬间安静下来。她重重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这嘴最近怎么总口不遮拦的！
自我谴责过后又磨蹭了半天，她才换上居家服，擦着头发走出。
厨房里，姜茶的香气弥漫开来。殷霁珩正盯着咕嘟冒泡的小锅，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许栀顶着一头湿发走进来。
“怎么不吹干？”他皱眉。
“懒得找吹风机，”许栀耸耸肩，凑到锅边嗅了嗅，“好香。”
殷霁珩无奈地摇头，转身去卫生间取来吹风机：“坐下。”
许栀乖乖坐在餐桌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从容地插上插座。
二人视线交接，面面相觑。
“吹头发，”殷霁珩笑了下，看着许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戳了下她的眉心，“你是要让我给你吹脸吗？”
许栀很快扭过头，明明有些莫名的慌乱，却又透着好些喜悦，是因为觉得新奇吗？
只是因为从前没有人给自己吹过头吧。
很快，她又感受到温热的风拂过发丝，那人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抚过她的头顶，让她舒适地眯了眯眼。
许栀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到现代的时候连吹风机都提防，谁知道现在已经能这样熟练地帮她吹头发了。
“烫吗？”殷霁珩低声问。
许栀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还好。”
姜茶煮好，殷霁珩倒了两杯。
许栀捧着杯子小口啜饮，辛辣的姜味混着红糖的甜，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她抬头看向殷霁珩，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头发出神。
“怎么了？”
“你的头发……长了不少。”殷霁珩伸手，指尖轻轻卷起她一缕发丝，“比刚认识时长了这么多。”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长度。
许栀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你等一下。”她跑进卧室，片刻后拿着一个木盒回来，“给你看个东西。”
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漂亮剑穗。
许栀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这个其实我之前就想给你了，你之前不知已经救过我多少回了，我在大周王朝遭遇的许多曲折之所以能够顺利度过，这其中也少不了你与大长公主的帮衬，所以……这个剑穗的话，其实是我那天去博物馆，和一个文创设计师学着做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可能看起来也比较平平无奇，但她说这个剑穗的染色工艺用的是失传工艺做的，不过你要是不想要的话也不用勉强……”
殷霁珩突然握住她的手，顺势接过她手中的剑穗：“许栀。”
“嗯？”
“我……”他喉结滚动，似乎在斟酌词句，“我今天看到那个人送你回来……”
许栀眨眨眼，突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殷霁珩抿了抿唇没有否认，斟酌半天又补充一句：“他会开车。”
“啊？”
“我……”殷霁珩声音低了下去，“我不会开车，不能像他那样接你……”
许栀愣住，随即噗嗤一笑：“就为这个？”
她凑近看他，一下子觉得面前这人有些可爱。
“殷霁珩。”她轻声呼唤了一声，脑中冒出一句话来，“你知不知道，你冒雨来接我的样子，比一百个会开车的人都帅？”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而许栀也已经很快反应过来地退开了，端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喝着姜茶。
窗外的雨声渐歇。
殷霁珩望着许栀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又暖融融地化开了。
“对了，”许栀突然想起什么，从资料袋里抽出一叠纸，“今天和陈教授讨论的纹样，你看……”
二人很快讨论起来。灯光下，两道影子投在墙上，亲密地靠在一起。
许栀讲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哈欠。
“累了？”殷霁珩轻声问。
许栀揉揉眼睛：“有点。”
“去睡吧。”
殷霁珩转身开始收拾餐桌。许栀看着他的身影，一时觉得心头暖洋洋的，那股困意却又更深了，她晃晃悠悠朝着卧室走，轻轻关上了门。
殷霁珩路过许栀的房门时，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翻动声。他停下脚步，勾唇笑了笑，轻轻说了句：“好梦。”
门内的翻动声突然停止。片刻后，许栀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嗯……你也是……”
殷霁珩意外地愣了愣，很快笑了起来，飞扬的眉眼中带着几分少年般的得意。
这个晚上，莫名漫长。
许栀趴在床上翻看资料，时不时瞥向床头渐渐放凉了的姜茶，不由自主地勾起唇来。而隔壁屋子里，殷霁珩正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那个剑穗，眉眼弯弯，很快轻笑出声。
夜长长，心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