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与沙哑。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沉重而苦涩。
他缓缓迈开脚步，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到秦霜的尸身旁，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
伸出手，轻轻地为秦霜合上了那双依旧圆瞪，充满了不甘、怨毒与死寂的眼睛。
那双眼睛，再也看不到明日的朝阳，再也看不到天下会的风云变幻了。
做完这一切，聂风才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悲痛。他的目光，沉静地转向了不远处那片砖石瓦砾堆积而成的废墟。
当他看到，从那片废墟之中，步履蹒跚地挣扎出来，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胸口塌陷，气息奄奄，却依旧用那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林枫背影的步惊云时，聂风的脸色，再次剧变！
“二师兄！”
聂风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反应，他那原本沉稳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青影一晃，便如同瞬移般，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出现在了步惊云的身旁，在他即将再次栽倒的瞬间，一把扶住了他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
“二师兄，你怎么样？！你坚持住！”聂风急切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焦虑与担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步惊云体内的生机，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流逝，仿佛决堤的江河，一去不返。
没有丝毫犹豫，聂风立刻将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从自己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渡入步惊云的体内，试图稳住他那已如风中残烛般的伤势。
步惊云此刻已是真正的油尽灯枯，燃烧了生命本源，又承受了林枫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恐怖力量的一拳，五脏六腑早已移位破碎。
被聂风这股精纯内力一激，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大口一大口带着内脏碎末的黑血，从他口中狂涌而出，染红了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襟，也染红了聂风扶着他的手臂。
然而，即便如此，步惊云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眸子，却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林枫的背影，充满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与刻骨铭心的怨毒。
“三……三师弟……”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杀……杀了他……为大师兄……报……报仇……”
“为……为我……报仇……”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步惊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头一歪，便彻底昏死了过去，软软地瘫倒在聂风的怀中。
那柄由林枫的指尖剑气所化，悬在步惊云眉心之前不足一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死亡气息的金色剑气，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死神的凝视，冰冷而无情。
聂风抱着怀中生死不知的步惊云，清晰地感受着那金色剑气上所蕴含的，足以轻易洞穿一切、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
他毫不怀疑，只要这道剑气再前进分毫，二师兄的头颅，便会如同被铁锤砸中的西瓜一般，瞬间爆裂！
聂风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弥漫的尘埃，望向了不远处那个缓缓转过身来的年轻男子，以及他身旁那位容貌绝美，此刻却神色复杂的白衣女子。
“阁下，便是林枫？”
聂风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与探究。
他为人一向冷静理智，即便此刻心中悲愤交加，痛失大师兄，二师兄又生死未卜，他却没有像步惊云那般，被愤怒冲昏头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拼命。
因为，他能比步惊云更清晰，更深刻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名叫林枫的年轻男子，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那种感觉……
就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深不可测，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又像是一座高耸入云，无法撼动的巍峨神山！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的威压，甚至比他日夜面对的师父，威震天下的雄霸，还要更加令人心悸！
是的，这种感觉，聂风生平仅见！
即便是他的师父，那位被誉为武林神话，天下会帮主雄霸，似乎也……在气势的纯粹与凝练上，有所不及！
这怎么可能？！
师父雄霸，已经是江湖中公认的绝顶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几乎站在了武道的巅峰！
这个林枫，看上去年纪轻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怎会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林枫看着聂风，眼神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淡漠疏离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在他的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是我。”他平静地承认。
随即，他那淡漠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聂风怀中昏死过去的步惊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他，和你那位大师兄一样，也是一心求死，想要拉我同归于尽。”
“我本想成全他。既然你来了……”林枫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带着一丝玩味的弧度，“是想替他求情，还是……想与他一同上路，去下面陪你的大师兄？”
聂风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枫的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那种对生命的漠视，那种将杀人视作微不足道小事的态度，让聂风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此人，绝非善类！
甚至……称之为魔头也不为过！
“大师兄……究竟为何而死？”聂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他相信，以大师兄秦霜的为人，虽然忠于师父，但绝非滥杀无辜之辈，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以至于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其中，必有缘故！
未等林枫开口，他身旁的雪千寻，似乎是看不下去聂风那悲愤而又困惑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解释道：“聂风，你……你不要误会林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