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鉴赏
佤邦,泥高县,盎山家族庄园
昨夜的冲天火光早已熄灭,只余下东南方向天际线上一抹难以察觉的灰暗烟痕。
盎山庄园内,此时却是一片与那场惨烈大火截然相反的景象。
庄园主体是一栋融合了殖民风格与本地柚木结构的巨大建筑,回廊曲折,雕梁画栋。
宽阔的露台上,铺着来自波斯的手工地毯,几张镶嵌着象牙和玳瑁的藤编座椅围着一张巨大的红木茶几。
茶几上,银质托盘里摆放着冰镇的南洋水果、精致的英式骨瓷茶具,还有几支刚刚点燃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哈瓦那雪茄。
盎山本人斜倚在一张铺着柔软虎皮的躺椅上,他身形不算魁梧,但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上位者的阴鸷。
他穿着丝绸睡袍,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脖颈上一道浅浅的旧疤,这是某次未遂刺杀的纪念。
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翡翠扳指,目光投向远方那缕青烟,嘴角挂着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波吞...”
盎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却不容置疑。
“尾巴都扫干净了?”
被称作波吞的男人,身材壮硕,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到嘴角,眼神凶悍。
这会正站在露台边缘,闻言立刻转过身,恭敬地低头。
“大哥放心!那地方烧得透透的,连根铁钉都熔了!那些‘客人’…保证连灰都认不出来是谁!”
“现场也布置好了,就是电路老化引发的意外火灾!治安局的那几个头头,都是我们的人,报告怎么写,他们心里有数!”
波吞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调查队下榻的山庄修建好才多久就电路老化?不过好在算是给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嗯。”
盎山满意地哼了一声,将翡翠扳指戴回拇指上。
“吴明伦那边…‘汇报’了吗?”
“按您的吩咐,天刚亮就‘汇报’了。”
答话的是坐在盎山右侧的佐温,一个看起来颇为斯文,戴着金丝眼镜,但眼神闪烁透着精明的男人。
他是盎山家族的“钱袋子”,负责走私网络和洗钱。
“电话里那叫一个‘沉痛’和‘意外’,连声说‘天有不测风云’,‘请总统节哀’,‘我们一定妥善处理善后’…啧啧,估计能把吴明伦气得够呛,偏偏又抓不到我们的把柄!”
佐温说着,端起骨瓷茶杯,悠闲地呷了一口,脸上满是戏谑。
“哈哈哈!”
坐在佐温对面的杜瓦发出一阵粗嘎的笑声。他体型肥胖,穿着紧绷的丝绸衬衫,肥硕的手指上戴着好几个硕大的金戒指和宝石戒指。
“痛快!真特娘的痛快!吴明伦那小子,派几条狗就想来我们的地盘上嗅来嗅去?”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这下好了,先弄死,再连同山庄一把火烧干净!看他还有什么招!”
杜瓦是盎山的堂弟,负责地方武装和“特殊事务”,昨晚的行动正是他手下的人执行的。
这会他一边笑着,一边拿起一块精致的奶油蛋糕,整个塞进嘴里,奶油沾满了胡须也毫不在意。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这般轻松。坐在稍远些的桑帛,是盎山家族在地方行政体系里的代表,一个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的中年人。
桑帛放下手中的雪茄,语气带着谨慎。
“大哥,几位兄弟…这事…是不是做得太绝了?吴明伦毕竟是名义上的总统,他派来的调查队在我们地盘上全军覆没…这等于是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能咽下这口气?万一他不管不顾,直接派军队过来…”
“军队?”
杜瓦不屑地嗤笑一声,喷出蛋糕屑。
“桑帛,你胆子也太小了!派军队?凭什么?证据呢?就凭他吴明伦一张嘴?”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搞建设,都在盯着他那点政绩!他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派军队进佤邦?不怕激起地方反弹?不怕国际舆论说他独裁暴政?”
“哼!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顶多就是派治安厅那些废物点心再来走个过场!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陪他们演场戏,他们能查出个屁来!”
佐温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充。
“桑帛兄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吴明伦此人,隐忍是隐忍,但一旦被他抓到把柄,手段也是极其酷烈的。不过…”
话锋一转,佐温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这次,我们没留下任何把柄。火灾是意外,调查队不幸遇难,我们深表遗憾。”
“一切都是‘意外’。他吴明伦再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至于军队?师出无名,他敢动,就是自取灭亡!”
盎山听着手下兄弟的争论,手指轻轻敲击着躺椅扶手,眼神深邃。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桑帛的顾虑,是谨慎。杜瓦和佐温的话,是实情。”
“吴明伦现在,投鼠忌器。他动不了我们。”
顿了顿,盎山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火焰。
“不仅动不了,这次的事情,反而证明了他的虚弱和无能!连派来调查的人都被一把火烧了,他还能如何?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盎山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在场的核心成员。
“南越那边的倭军对我们的钨砂非常满意!纯度高,量大!他们开出的价码,比之前又涨了三成!”
“而且承诺,只要我们稳定供应,后续的军火、甚至…在必要时刻的支持,都不是问题!”
此言一出,杜瓦和佐温眼中都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杜瓦搓着手。
“大哥!那还等什么?赶紧扩大规模啊!矿洞那边再加派一倍人手!运输线路我再打通一条更隐蔽的!”
佐温则盘算着。
“利润非常可观,足够我们武装更多的私兵,收买更多的地方管员,”
“甚至…把触角伸向更核心的区域!吴明伦?哼,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过是给我们看家护院而已!”
盎山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没错!吴明伦那个位置…就是有德者坐之,那家伙他凭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光有财富还不够!没有权力,财富就是空中楼阁!吴明伦…始终是我们最大的绊脚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波吞,此刻眼中凶光毕露,舔了舔嘴唇。
“大哥,您的意思是…再来一次?”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盎山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阴冷地道。
“前几次都让他侥幸逃过…命真大,哼,这次,我们要策划得更周密!”
“他身边那几个保镖,想办法买通!或者,制造一场更‘意外’的‘意外’!”
“只要他一死,群龙无首…加上我们有南越那边的支持…这缅国的天,就该换一换了!”
杜瓦兴奋地一拍大腿。
“对!弄死他!只要吴明伦一死,他那帮手下就是一盘散沙!”
“到时候,大哥您振臂一呼,我们里应外合,再加上南越朋友在边境搞点动静牵制…大事可成!”
佐温也露出了精明的笑容。
“资金方面,完全没问题。刺杀行动的所有开销,包括收买内线的钱,我这边立刻就能准备好!”
桑帛看着眼前这群野心勃勃、几近疯狂的同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诫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这条船,下不去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事情真能如盎山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传统缅式筒裙、容貌姣好的年轻侍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着新的茶点走了过来。
她步履轻盈,身姿曼妙。
杜瓦那双色眯眯的小眼睛立刻黏在了侍女身上,他嘿嘿一笑,伸出肥厚的手掌,在侍女经过时,毫不客气地在她挺翘的臀部狠狠捏了一把。
“啊!”
侍女惊呼一声,手中的托盘差点脱手,茶水溅出少许。
她惊恐地看向杜瓦,眼中噙满泪水,却不敢反抗,只能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
“小美人儿,怕什么?”
杜瓦淫笑着,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晚上洗干净了,到我房里来伺候!听见没有?”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坐在主位的盎山。
盎山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下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侍女如蒙大赦,强忍着屈辱和恐惧,低着头,飞快地退了下去。
杜瓦得意地哈哈大笑,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头对盎山道。
“大哥,你看,在这泥高县,我们就是天!想要什么没有?”
“等将来拿下了整个缅国…嘿嘿嘿…”
他脸上的横肉因为兴奋而抖动着,眼中充满了对权力和美色的贪婪幻想。
盎山没有理会杜瓦的淫邪,重新靠回躺椅,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这“胜利”后片刻的宁静与权力的滋味。
嘴里慢悠悠道。
“佐温,给南越那边回信。告诉他们,合作可以扩大,价格按他们新开的算。但是…要加一条。”
睁开眼,盎山眼中闪烁着野心家的光芒。
“告诉他们,我们需要一批更好用的武器,越快越好。”
“另外,告诉他们,吴明伦的日子…不长了。让他们准备好,迎接…新的合作伙伴!”
佐温立刻会意,恭敬地点头。
“知道了,大哥!我马上去办!”
阳光透过精致的藤蔓缝隙洒在露台上,映照着银器、宝石和雪茄氤氲的烟雾。
盎山一伙人沉浸在铲除“威胁”、即将攫取更大权力和财富的狂热幻想中。
奢靡、狂妄、残忍、短视,交织成一张令人作呕的画卷。
他们以为烧掉了调查队,就烧掉了所有的证据和威胁。
他们以为没有证据,吴明伦就对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以为只要再除掉吴明伦,就能重回权力巅峰。
他们甚至以为,远在南越的倭寇,会是他们可靠的盟友和靠山。
他们丝毫不知道,就在他们商议着如何刺杀吴明伦、扩大与倭寇交易的同时,在遥远的曼德勒山庄。
一个被他们完全忽视甚至根本不知道存在的年轻人,刚刚下达了一个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坐标的毁灭性指令。
一场针对他们的、真正意义上的“平叛”,已经悄然锁定了这片奢靡的庄园。
盎山拿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圈,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满足笑容。
“好了,都去准备吧。把我们的‘生意’…做得更大些。”
“至于吴明伦…”
盎山眼中寒光一闪。
“让他再得意几天。等时机一到…”
他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冷酷而决绝。
露台上响起一片心领神会的低笑声,混杂着雪茄的烟雾和贪婪的野心,在奢华的庄园里弥漫。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点燃的,不仅是一把毁灭调查队的火,更是一把即将把他们自己彻底焚为灰烬的引信。
波吞看着盎山的手势,狞笑着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看到了吴明伦血溅五步的场景。
杜瓦则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入主曼德勒后,要搜罗多少美人。
佐温则飞快地转动着戒指,计算着扩大走私后的天文数字利润。
桑帛低下头,掩饰着眼中最后一丝不安,只能随波逐流。
盎山惬意地闭上眼,享受着侍者用孔雀羽扇送来的微风,仿佛整个缅北,乃至整个缅国的未来,都已在他股掌之间。
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如同一切就该如此,就该这么的天经地义。
“这缅国,终究还是要姓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