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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牛村的晨雾还未散尽,老槐树的枝桠上便挂满了送行的红绳。张一凡背着半人高的竹篓站在村口,望着揉着眼睛赶来的小秀,鼻尖突然一酸——八岁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成十六岁的少女,红头绳换成了青牛纹的丝带,却仍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凡哥哥骗人!”小秀跺着脚,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他的粗布衣襟上,“说好了只去半年,却在行囊里塞了七双草鞋!”少年笑着扯开竹篓绳,里面除了七双绣着驱虫纹的草鞋,还有用油纸包着的十二块桂花糖糕——正是小秀昨夜偷偷塞进他房里的,每块糖糕上都印着歪扭的青牛脚印。

虎娃举着柳枝从树后窜出来,头上顶着个破草帽,帽檐压得遮住眼睛:“凡哥哥,我在你竹篓里放了‘秘密武器’!”张一凡刚要检查,忽然听见竹篓里传来“唧唧”声——竟是三只装在竹筒里的引泉虫,正顺着篓壁爬动,竹筒上还刻着虎娃的名字。“路上要是迷了路,让虫子带你走‘生门’!”虎娃得意地晃着手里的木牛流马模型,“我给它装了新铃铛,比老青牛的叫声还响!”

老道士拄着枣木拐杖站在一旁,烟袋锅在晨雾里明明灭灭。他忽然咳嗽一声,从袖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躺着半块缺角的玉佩——正是张一凡襁褓里的“太初”佩,与他腰间的“太素”佩合璧时,曾在雪夜映出北斗微光。“记着,”老道士声音发颤,却故意板着脸,“到了长安别惹事,西市的胡商最爱算计,若被坑了钱,别说是我张玄真的徒弟!”

张一凡忽然坏笑,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百虫志》:“师父放心,我早把您的‘道在蝼蚁’写成了‘商道三十六计’——比如,用守仓虫壳当防伪标记,用引泉虫引路找生门,就连虎娃塞的木牛模型……”他晃了晃模型尾巴,竟掉出颗裹着辣椒面的栗子,“都能当暗器使呢!”

村口的石板路上,渐渐聚满了送行的村民。王老汉捧着新收的山核桃,李猎户扛着打磨光亮的猎刀,就连总说他“离经叛道”的三老,也颤巍巍地递来一坛陈年黄酒。张一凡挨个接过,忽然看见老青牛从牛棚里挣开缰绳,“哞”地叫着冲过来,脖子上还挂着他去年做的惊兽铃。

“老伙计,替我看好青牛村!”少年摸着青牛湿润的鼻子,忽然发现牛鞍上绑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七颗裹着金箔的种子——正是师父说的“青牛七”,在晨雾里泛着微光。青牛忽然甩头,铃铛“当啷”作响,惊飞了槐树上的山雀,却让送行的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啜泣。

辰时三刻,商队的牛车“吱呀”启动。张一凡坐在车尾,望着渐渐缩小的老槐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扑通”声——虎娃抱着木牛模型摔在雪地里,正挥舞着柳枝大喊:“凡哥哥!要是长安姑娘欺负你,我带全村的狗去咬她!”小秀追过去要打,红头绳在风里飘成一道红线,倒像是给少年系上的牵念。

老道士站在村口,望着商队消失在山弯后,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幅《长安坊市图》,指尖抚过“胡玉坊”下的北斗纹。十年前的雪夜,他在襁褓里发现这图时,便知道这个带着太极纹的孩子,终将带着青牛村的烟火气,在长安城的红尘里,画出属于自己的阴阳大道。

雪粒子忽然飘落,打在老槐树的红绳上沙沙作响。药庐的方向,传来竹筒引水渠的叮咚声,像极了少年儿时背《道德经》的朗朗书声。老道士摸着腰间的“太素”佩,忽然轻笑——这孩子走时,竟把他藏在箱底的《盐铁论》和《商君书》全偷塞进了竹篓,倒像是带着整个青牛村的算计,去赴一场红尘之约。

当商队的铃声彻底消失时,小秀忽然发现,自己缝在张一凡衣襟上的青牛香囊不知何时掉了线头,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烤红薯——那是少年临走前,偷偷塞给她的“道心”。雪地上,虎娃的木牛模型留下的脚印,正与商队的车辙印交织成图,像极了太极图上的阴阳两极,在这千年的山村里,画下了离别的第一笔。

山风掠过药庐的窗纸,将老道士的旱烟味吹散在晨雾里。梁上的药包轻轻晃动,陈皮与当归的香气混着雪气,竟比任何道经都更让人安心。或许,真正的离别从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道”的开始——就像张一凡掌心的太极纹,在走出青牛村的这一刻,终于要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晕染出属于自己的万千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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