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儿好端端的状元郎，本该寻个女郎好生过日子，可长公主瞧上了，就拿圣旨逼着我儿从了你，现在想一脚踹开我儿，凭什么！”
顾悦走进去的时候，杨老太太气得仰倒在床上，嘴里却依旧在骂骂咧咧。
长公主坐在上首，慢慢喝着茶水，瞧着很是平静。
“长公主，就算不考虑杨家，好歹也考虑下长公主的名声。”
二夫人其实并不想掺和大房的事，可因着先前闹出的事，杨家已经让人瞧了不少笑话，所以她也希望长公主能在丧事之后再提休夫的事。
至少那个时候，他们分家也分了个干净，旁人就算是笑话大房，也牵连不到他们。
长公主放下茶盏，扫了一眼二夫人，淡淡地问，“本宫听闻你们经了官府的明路分了家，这不也是老太爷走之后才办的事，先前本宫可没拦着你们半点吧？”
二夫人顿时不说话了。
分家的事，但凡长公主说一句不行，那定然就分不成。
所以，现在人家想要休夫，他们有什么资格多嘴？
“不行！”杨老太太用手捶着床，怒声道，“我不同意！我儿是朝廷命官，岂能被你休？就算是要分开，那也是和离！”
这些年，杨老太太还是有几分长进的。
至少知道，对于长公主这个身份，休妻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能提出的，也只有和离。
“杨怀远，事到如今，你也别装死了。”长公主抬眸看向坐在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怀远，似笑非笑，“你知道本宫的脾气，既然来，便是查清楚了所有，坐在这知会老太太一声，已经是给你颜面了。”
杨怀远木然垂眸，好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言不发。
“顾悦！”杨老太太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附近的顾悦，当下指着她说道，“你快劝劝你母亲，这个时候了还闹什么休夫，咱们杨家有什么对不住她的，让她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她若是休夫，以后谁敢娶她？”
杨老太太的想法根深蒂固。
在她眼里，女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弃，那除了死路一条，不做他选。
所以，哪怕高贵如长公主，在她那也依旧是赔钱货，依旧是离了她儿子就活不下去的卑贱女子。
三夫人顿时蹙眉，似有不喜，轻声道，“婆母莫要糊涂，大人的事，让郡主一个孩子掺和什么？”
三夫人护着她。
可长公主却给了顾悦一个警惕的眼神。
很显然，她并不希望听到什么与她意见相左的声音。
高下立判。
“反了！反了你们了！”
没想到连平日里乖顺的三夫人都会反驳自己，杨老太太一张脸涨得通红，恨得咬牙切齿，故意大声哭嚎。
“老头子啊，你不如把我带走算了！”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把我欺负死啊！”
顾悦气死人不偿命，“祖母，我觉得祖父未必想见你，毕竟因着你跟那大和尚的事，他可是生了好大的气。”
火盆窜火这事，可是大和尚一手安排的，杨老太太顿时有些心虚，哭嚎声戛然而止。
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可笑至极。
“顾悦！”杨怀远倒是不装死了，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给我闭嘴！长辈的事，轮得到你来妄议！”
“明明刚才祖母让我说的啊！”顾悦扬眉，只道，“现在杨家名声坏了，总不能拖累母亲，况且，祖母可想岔了，母亲身份尊贵，有的是人想要这个驸马的身份。”
杨怀远比谁都清楚，顾悦说的是事实。
哪怕他一直拿着尚公主后无缘朝堂的事来说话，可说到底，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那些世家贵族之中，也有的是想要靠着长公主为家族谋富贵前程的公子。
所以，哪怕杨怀远现在满腹心事，却依旧要耐着性子稳住长公主，“阿琼，这是你我的私事，不如咱们二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杨老太太不乐意了，怒骂道，“杨怀远，你是贱骨头吗？她这个贱人！她都要休了你，你还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
二夫人转头看了三夫人一眼，眸底满是不耐。
这个老婆子，当真是一点都看不清楚形势。
她跟杨婉仪刚闹出来那么多丑事，老大跟长公主若是分开，那大房可真是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所以，老大那么精于算计，怎么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长公主闹翻的。
杨怀远果然烦了，怒斥一声，“母亲！你能别说了吗？这是我跟阿琼的事，用不着你们插手！”
“对长公主不敬，掌嘴二十。”徐嬷嬷站在长公主身后，冷声道，“念在老太太是长辈，又有病在身，掌嘴十下，驸马可有异议？”
杨怀远求助地看向长公主。
以前老太太也不是没骂过长公主，但他哄几句，长公主便不跟她一般见识。
可现在，很显然不行。
“我亲自来。”
杨怀远知道长公主身边的人下手有多黑，只能硬着头皮起身，不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就上了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做个样子，并没有下大力气。
长公主不计较，可杨老太太受不了了。
她没想到杨怀远不但不向着自己，对自己怒吼便罢了，竟然还打自己的亲娘嘴巴子！
当下气得嘴唇发白，手开始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杨怀远只顾着跟长公主缓和关系，压根没看到自己母亲的变化。
许是还念着先前的几分情分，长公主也没打算跟杨怀远彻底撕破脸，见他为了自己，连老娘都打了，当下起身走了出去。
杨怀远追了出去。
二夫人想看热闹，连忙寻了理由起身，边走边道，“外头忙不过来，我去帮忙，弟妹你在这里侍奉婆母，我去去就来。”
三夫人应了，“好。”
“二婶明显是不愿意伺候祖母。”顾悦缓步走到床边，看着已经开始歪嘴流口水的老太太，轻声道，“三婶也太好说话了。”
三夫人坐在床边，端起先前就温着的汤药，道，“伺候婆母，本就是我应尽的本分。”
杨老太太听到三夫人的话，瞧着很是感动，难得安安静静地把汤药喝了个干净。
只是没想到，喝完汤药的老太太嘴更歪眼更斜，手彻底不听使唤，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当下瞪大眼睛怒视着顾悦和三夫人，犹如困兽一般嘶吼。
顾悦低头一看，有些惊讶，“坏了，祖母这……分明是中风了啊，不会是被父亲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