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昨日就该到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日头都快偏西了!蓝玉那厮带的什么兵?爬也该爬到了吧?!还有我那大侄子!莫不是被哪个不开眼的边城小吏绊住了脚?”
朱樉越说越气,蒲扇大的巴掌“啪”地一声拍在旁边一个硬木矮几上,震得上面几个粗陶茶杯叮当作响,“老子三万儿郎,刀都磨得雪亮了!马都喂得膘肥体壮!就等着砍鞑子的脑袋当球踢!这倒好,在这儿干耗着,喝西北风!”
他猛地停下脚步,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扫视帐内其他三人:
“老三,老四,十七!你们说,急不急人?!”
晋王朱棡端坐于主位左侧的一张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上。
朱樉虽然比他他年长几岁,但朱棡更为面容方正,气质沉稳。
一身绛红色的亲王常服外罩着轻便的锁子甲,显得不怒自威。
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包华子,抽出一根点上。
经过前段时间随朱雄英的“发泄疗法”和“烟物疗法”,他的狂躁症基本没有复发过了。
朱棡闻言只是呼出一股青烟,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二哥,稍安勿躁。军情大事,岂同儿戏?蓝玉治军严谨,雄英更是少年老成,他们迟到,必有缘由。或许是路上遇了状况,或许是处理了些许军务耽搁。急有何用?”
朱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如同磐石般沉稳。
坐在朱棡对面下首位置的燕王朱棣,则显得更加内敛。
他一身深蓝色劲装,外罩着半身鱼鳞甲,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瓶茅子。
他面容英俊,眼神深邃,嘴角似乎总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到朱樉的抱怨和朱棡的劝解,他微微一笑,接口道:
“三哥说的是。二哥,你这脾气,几十年如一日。”
“雄英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事极有章法,比咱们当年可稳重多了。说不定是路上见哪处民生凋敝,停下来体察一番,顺手收拾了几个不开眼的蠹虫呢?”
坐在最末位,年纪最轻的宁王朱权,一身赭黄色蟒袍,外罩轻甲,显得英姿勃发。他脸上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稚气,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听到“砍鞑子”,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摩挲着,听到朱棣的话,忍不住插嘴道:
“二哥,四哥说得有道理!雄英侄儿可是咱们朱家的麒麟儿!说不定就在路上又立了什么功劳呢!咱们再等等就是!反正鞑子也跑不了!到时候侄儿来了,咱们叔侄合力,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朱权的语气充满兴奋和期待,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向往。
“等?还等?!” 朱樉一听更急了,像个被点燃的炮仗,“老子等了快八天了!屁股都快坐出茧子了!”
“十七弟你年轻,坐得住!老子可不行!再等下去,老子这身力气没处使,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盔下的鬓角,“老三!你倒是发句话啊!派人去迎迎?或者咱们先派支先锋出去哨探哨探?总不能真在这儿干坐着吧?”
朱棡看着他没说话,自顾自的将一根烟抽完,随后将烟屁股丢入面前的铜碗中,碗底有水,发出“滋”的一声。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扫过朱樉那张因急躁而涨红的脸:
“二哥!稍安勿躁,这四个字,臣弟不想再说第三遍!”
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此地是帅帐!外面是数十万大军!你我兄弟,身为大明亲王,统御一方,更要谨言慎行!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坐立不安,咆哮军帐,成何体统?若是让士卒看见,岂不有损皇家威仪?丢的是父皇和大哥的脸!”
“雄英才不久前才来信,让我们不要冒进,你要是敢乱来,小心被军法处置!”
朱棡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朱樉头上。
提到“父皇”和“大哥”朱标,朱樉的暴躁气焰顿时消下去大半。
他对大哥朱标是发自内心的敬服,对父皇朱元璋更是敬畏有加。
悻悻地撇了撇嘴,嘟囔道:
“我…我这不是着急嘛…这么多鞑子就在眼前晃悠,那帖木儿的老梆子还和鞑子联手了,我这不是手痒吗?” 虽然依旧不甘心,但脚步总算停了下来,一屁股重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早在一个月前,哈拉六便已通过锦衣卫独有的、隐秘而迅速的渠道,将这份关乎北疆安危的绝密情报,连同后续可能还有更多援军的模糊信息,具体数目未能探明。
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星夜兼程,分别送抵了应天府和正在行军途中的太子朱雄英手中!
朱雄英接到这份沉甸甸的情报后,深知事态严峻远超预期。
但他并未有丝毫慌乱,甚至有些兴奋,这可是不可多得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他特意去系统里面翻了翻这个帖木儿汗国的历史,原本的历史中,这个时间段,他们正在大肆的向周围扩张。
不仅一边镇压周边小国,与金帐汗国的战争也进入了尾声?
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拿不出太多的兵力的,所以才威逼利诱草原三部与他们一同入侵大明。
他立刻召集朱起等心腹与蓝玉、常茂等一众老将进行紧急军议。
在综合分析了敌情、己方行军速度和草原地理形势后,他做出了冷静而关键的战略部署。
首先,他第一时间通过同样隐秘且快速的渠道,将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连同自己的初步判断,传递给了已经抵达大同、手握重兵的几位皇叔,晋王朱棡、秦王朱樉、燕王朱棣、宁王朱权。
在密信中,朱雄英严令几位藩王切勿轻敌冒进!
绝不可因急于求战而派遣大股兵力深入草原腹地。
此时敌情不明,尤其是后续援军数量,联军前锋十万之众气势正盛,贸然主力决战风险极大。
二是以袭扰疲敌为主!
准许派出精锐的小股骑兵部队,百人至千人规模,如同草原上的狼群,不断袭扰联军的后勤补给线、零散营地、外围哨探。
目的在于杀伤其有生力量,打击其士气,疲惫其军心,迟滞其集结与推进速度,并尽可能摸清其更具体的兵力部署和动向。
关键是制造兵力假象!
朱雄英特别强调,必须充分利用联军目前对明军总兵力判断模糊,仅知几位藩王约有十二万兵马的弱点。
要求几位皇叔在排兵布阵、营盘布置、巡逻哨探等方面,刻意营造出一种“仅有”这十二万大军驻扎大同外围,且暂时采取守势、等待后方粮草兵员的假象。
目的是麻痹敌人,诱使其低估明军后续力量,为中军主力抵达后,出其不意地发动决定性打击创造条件。
正是这份及时而详尽的指令,以及朱棡作为兄长和临时统帅的沉稳约束。
才勉强压住了朱樉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求战欲望,让大同城外的明军藩王主力保持着一种外松内紧、引而不发的态势,如同一张拉满却暂时引而不发的强弓,静静地等待着那支即将抵达、并带来雷霆万钧之势的大明中军!
朱棣抿了一口酒,适时地转移话题:“三哥息怒,二哥也是求战心切,情有可原。”
“说起来,大同这几日的天气倒是比预想的要平静,看来老天爷也在等咱们大军齐聚啊。”
说完他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一脸的享受。
朱权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三哥,二哥也是憋坏了。等雄英侄儿到了,咱们好好商议,定能打个漂亮的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