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大道,一处宽敞的三进宅院,马车停下的时候,陆茵左右看了看,此处,她确定自己没来过。
但是整条街道井然有序,干净整洁,住的也非一般人家。
张极就在门口相迎,看她张望的模样,抬步走到她的身边,笑说:“随我进去吧。”
陆茵才看他,问:“这里,是你的地方?”
张极“嗯”了声,听到她问:“办下这一处宅子,得要不少钱吧。”
张极一笑:“此处是陛下赏赐我的宅院。”
陆茵讶异,不过也知道,定是他做出了突出的政绩,所以才叫陛下赐这等宅院来。
确如她所想,若非张极在外头将事情办得漂亮,也不会被赐这实打实的赏赐来,张极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一处宅院是他多次性命之危换来的。
到现在他身上还有些伤口隐隐作痛,至少这些官场江湖之事,他并不预备与她说。
将人接到了院内,才惊觉此处院落像是被重新修整过的,处处都显露着新鲜的气息。
“以后你们就搬到这儿来住了吗?”
张极微默,随即说道:“我不喜欢热闹,此处便是我一个人住。”话到此处,他稍顿,又看向陆茵,“也是未来的新房。”
陆茵眨了下眼,没去看他,也没应声。
张极继续说道:“陛下给了我许多赏赐,唯有这座宅院是我特意求来的,此处离哪都近,却又独立,你觉得好吗?”
离哪儿都近,无论是陆家还是原来的张家,都很近。
陆茵点了下头:“此处甚美。”
“往后去还有一片湖,对了,你大哥的侯府就在附近,若是将来他们分府出来,与咱们就近了。”
陆茵一时还没去细细品味他口中的“咱们”,只是看着他,随即说道:“那怕是还早呢,我们家爱热闹,大伯一家好不容易归京来,近些年间是不可能分府了。”
张极垂眸一笑,看她并不反驳什么,心里熨帖许多,也没去深问,就怕她反应过来了。
“这也是迟早的事,一门三代人,终归是太挤了,况且你大哥与嫂子又还年轻,将来再生两三个,恐怕无需旁人说,你大哥就要分家了。”
陆茵却反问他:“那……张叔母呢?你在这里,她也与你同住吗?”
“她与大哥同住,我与大哥说好了,母亲晚年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这里,也有她的院落。”
说到这里,他补充了句:“母亲很和善,尤其是对姑娘家,我大嫂与她便相处的十分融洽,你当初应也听说过,她们是京城里最和睦的婆媳了。”
陆茵点点头,倒是未曾听说过张家苛待儿媳的话,不过,再迟钝,她也反应出张极话里有话了,这头点了点,就沉默下来了。
即便,他们关系恢复了些,可毕竟什么都没说明白,她也不能上赶着去,想到这里,她抿着唇。
这时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了许久的闻皓与陆萱,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闻皓轻咳了一声,说道:“你这处院子大,可能容我们随便逛逛?”
张极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两人一溜烟儿就走了,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陆茵握着手,略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张极将她带到主院,此处冷清,比起方才进来落脚吃茶的地方,这里好似没人住一般。
可无论是格局还是装饰,这里都是主人院。
“你不住在这儿吗?”她回头去问,却见他已然走近,与自己不过半步之遥,陆茵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陆茵看到自己略显慌张的面容。
“阿茵。”他喉头微动,尚存理智,且克制的喊了一声。
陆茵抿着唇,转了下手,他松开了,而憋在她心里的那口气也松懈下来了。
张极沉下口气来,站直了身体,与她尚未拉开了些距离,看她小口叹气的模样,微微勾唇:“这个府宅就我一人,搬到主人院来也显冷清,我如今住在客房,我是想着,等我大婚之日,便与新妇一同搬进来。”
陆茵点了下头。
而后,听到他说:“我年岁不小了,往后就定在京城了。”
陆茵的心砰砰直跳,她好似已经有了预感,知道他会说什么。
“我想择个日子,让母亲去你家提亲。”
陆茵睁大了眼睛,耳边是他清晰的话:“虽然现在问这些有些矫情,可我还是想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
“往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只有你和我,若是你的母亲愿意,这里也有她的小院,我可向你保证,我会同敬爱自己的母亲一般,去敬爱你的生母。”
这一刻,陆茵心都要揉碎了,她转头看向郑重不已说此话的人,却也可清晰的看到他微颤的下巴和捏紧的拳头。
不等她说什么,张极又忙说:“我没了父亲,可我已经不是需要庇佑的孩子,如今的我也可承担家的责任,我可向你保证,即便你嫁了我,也不会叫你过一天的苦日子。”
陆茵忽然就明白了,今天为什么会选在这里见面。
这里是他靠自己挣来的,是他的底气,亦是他的承诺,他要让自己亲眼看到,他有的东西。
陆茵张了张口,面对如此诚挚的他,一丝哽咽上喉,她深吸了口气,眼眸里泛起一丝水润,她才说:“我的事,但凭父母做主。”
张极怔住,还是没克制住,一把将她抱住,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摁在她背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好,我去和母亲提,请她去陆家提亲,阿茵,我会给你这京中世家女,最体面尊贵的婚礼。”
……
张极说到做到,那日两人达成一种默契后,不出三日,张母就带着礼登了陆家门。
以两家的关系,名人不说暗话,再加上陆夫人与张夫人之间本就关系亲密,此时谈的倒也顺遂,陆夫人还帮着她在方夫人那儿说了许多好话。
此事几乎没有受到波澜,除了外人有那说酸话的,对两家来说,本就是亲上加亲的事。
不过关于此事,陆夫人还是很在意了大房的想法,毕竟与张极曾经有牵扯的陆家女儿,可不止陆茵一人。
对此,陆大夫人只私下与她说了一句:“虽说都是陆家的女儿,可阿茵出嫁,我这私下还是会多为她备一份嫁妆的。”
陆夫人就放了心。
都是陆家女儿,一个尘归尘土归土了,再去纠结她的事,已经没有意义,这就是大房的态度。
不过,不管怎么说,陆萱的婚事还是在陆茵前头去了。
对于陆家与闻家这门婚事,倒是有不少人觉得那闻皓是撞了大运,即便是个庶女,那也是陆家庶女,更实在的是两姓的姻亲关系,会将闻家与陆家狠狠地绑定在一起。
陆萱出嫁那日,陆府也是给了这个女儿极大的场面,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她一身穿戴皆是不俗,听说头上一副头面,是宣平侯夫人,也是她的大嫂一早去给她打的,腕上一双镯子是嫡母传的,更别说霞帔上坠的金的配饰,那都是按照半个嫡女的规格去出嫁的。
当天,郑姨娘收拾的干净利落,穿了一身姜黄色的衣裳,立在陆夫人身后,看着这对新人拜别离去,在陆萱欲上花轿时,她捏紧了帕子,才没有在众人做出失态的丑陋模样。
陆太师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外露,只看那双眼睛,也可知其心绪并不平静。
待送女出门后,陆太师转身看向半老的郑姨娘,走过去拉过她的手拍了下,说道:“这些年养育这个孩子辛苦了。”
方才还能强忍住泪,此刻听了这话,郑姨娘忙背过身去擦了眼泪,只急忙说道:“妾身总算不负夫人与老爷的信任,索性这孩子一路都走的正直。”
陆太师叹息一声,对于陆萱这个孩子,他确有亏欠,不同于那两个孩子,这个显然关心少一些,疼爱也少一些,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看着她好生生的长到这么大,看着她出嫁,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陆家嫁女后,约莫过了小半年的时间,两场婚事一前一后没有相隔很久。
一场是恭华长公主与英国公世子的婚礼,那日的场面空前绝后,也是新帝登基后皇家的第一场大喜事,据说,连远在江南的怀王与皇太妃,都回来了。
那日,陈稚鱼没有去。
怀王回来了,再加上恭华,不去确实有避嫌的意思,更多的是,她那两日食欲不振,在陆曜面前昏了一次,府医一查,她又有身孕了。
旁人家的喜事再如何盛大,对陆家来说,也大不过自家媳妇儿再度有孕。
陈稚鱼有预感,这个孩子只怕怀的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从诊出有孕之时,她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了。
等到恭华大婚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下来,陈稚鱼牵着小珍珍与陆曜商量,她想趁月份小,回云麓一趟。
对此,陆曜自然不会拒绝,告了几日假,陪她一同回了云麓。
这好似也是陈稚鱼婚后,与丈夫第一次归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