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膜消散的瞬间，苏牧耳中嗡鸣渐歇。
他盯着地面那道淡金色残影消失的位置，那里静静躺着一把古剑——剑鞘是黑檀木所制，鞘身雕着纠缠的云纹，几处包浆被岁月磨得发亮，却在幽暗中泛着温润的光，像块沉眠千年的玉。
\"苏牧？\"顾清欢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她的义肢刚才还沾着光尘，此刻那些细碎的光点正顺着金属纹路往皮肤里钻，\"你的手在抖。\"
苏牧这才惊觉自己的掌心在发烫。
轮回眼的符文在腕间若隐若现，像是被古剑的气息唤醒了某种共鸣。
他蹲下身，指节刚触到剑鞘，便有一股暖流顺着皮肤窜进血管——不是灼热，是类似初春融雪渗入泥土的温柔，却又带着筋骨般的韧性。
\"这重量......\"他低声呢喃，指尖沿着鞘身云纹滑动，\"和我前世握过的剑不一样。\"
\"是'承影'。\"李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这位古代剑客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地，铁剑横在膝头，目光像鹰隼掠过猎物般扫过古剑，\"我师父的师父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承影剑随轮回系统诞生，是天命者用来锁死各宇宙时间线的锚点。\"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剑鞘上方半寸处，\"但现在......它在发烫。\"
苏牧抬头，正撞进李剑泛红的眼底。
这位总把情绪藏在剑穗后的剑客，此刻眉峰紧拧，喉结滚动：\"刚才光柱里的法则轮廓，你触到了吧？\"他突然抓住苏牧手腕，掌心的厚茧蹭得人发疼，\"这剑在等的不是天命者，是能看透法则的眼睛。\"
顾清欢的义肢关节发出轻响。
她退后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洞壁，耳麦里传来避难所的警报声：\"地脉频率还在紊乱，洞穴结构最多撑半小时。\"她的指尖快速敲击耳麦，\"苏博士，避难所的量子定位显示，我们被标记了——天命系统的巡逻队正往这边移动，七分钟后抵达。\"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刺痛。
他望着古剑，突然明白李剑说的\"等\"是什么意思。
当他握住剑鞘的瞬间，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有一世他是铸剑师，在炉前看着这把剑成型；有一世他是刺客，用这把剑刺穿过天命系统的分身；还有一世他只是个孩童，蹲在破庙前，看这把剑插在石中，剑柄上的云纹被雨淋湿......
\"走。\"他将古剑横抱在臂弯，剑鞘贴着心口的位置，\"带着它，我们才有筹码。\"
洞穴外的山道比来时更陡。
顾清欢的义肢踝部弹出钢爪，在岩壁上抓出浅痕；李剑的铁剑始终斜指后方，每走十步便要回头，剑穗上的铜铃被山风刮得叮当响；苏牧走在中间，古剑的重量压得他肩背发沉，却莫名安心——那股暖流随着他的心跳起伏，像是在替他数着步数。
\"来了。\"李剑突然刹住脚步。
他的铁剑嗡鸣着脱离剑鞘三寸，寒光映得顾清欢耳麦的红光都暗了几分。
山道拐弯处传来金属摩擦声。
七道身影从雾里走出，他们穿着银灰色战斗服，面甲覆盖整个面部，胸前的天命系统徽章闪着冷光。
为首者抬手，六支能量枪同时抬起，红点在苏牧三人身上跳跃。
\"放下古剑，可免一死。\"机械音从面甲里渗出，带着刺啦的电流声。
苏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低头看向臂弯里的古剑，云纹突然泛起金光，像被点燃的导火索。\"清欢。\"他轻声说，\"干扰他们的能源核心。\"
顾清欢的义肢肘部弹出激光笔，快速在岩壁上投射出复杂的量子纠缠公式。
那些光斑刚触到巡逻队的战服，便见为首者的能量枪突然冒起蓝烟——她的干扰成功了。
\"好机会！\"李剑大喝一声，铁剑化作寒芒刺向最近的敌人。
他的剑招没有花哨，每一剑都直奔咽喉或心口，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狠辣。
苏牧的手按上剑鞘。
暖流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烧穿他的掌心。
当他抽出古剑的瞬间，整座山都震颤了——剑身没有开锋，却泛着比月光更冷的光，剑脊上的云纹竟在流动，每一道都对应着他某一世的记忆。
最近的敌人举枪扫射。
苏牧本能地挥剑，一道金色气劲破风而出，精准切开所有子弹。
气劲余势未消，撞在岩壁上，炸出漫天碎石。
\"这是......\"顾清欢的耳麦掉在地上，她瞪大眼睛，\"量子纠缠态的剑气？
苏牧，你的脑波频率和剑的共振频率完全吻合！\"
赵云不知何时从后方包抄上来。
这位古代剑客的剑更快，几招便挑飞了两个敌人的武器。
他的剑刃划过敌人面甲时，苏牧看见面甲下露出的皮肤——是和顾清欢一样的机械纹路，\"他们不是真人，是系统投影！\"
\"投影也得碎！\"李剑的铁剑刺穿最后一个敌人的胸口。
那身影化作数据碎片消散前，苏牧瞥见其心口处闪烁的代码——和石碑上的量子文字同频。
山道重归寂静。
顾清欢蹲下身，捡起敌人遗留的能量核心，指节捏得发白：\"这些投影的能源核心里，有轮回系统的定位信标。\"她抬头看向苏牧，\"他们能追踪的，不是我们，是这把剑。\"
苏牧握紧古剑。
剑身的云纹突然汇聚成一个漩涡，在剑脊中央形成微型星图。
他突然想起光柱里触摸到的法则轮廓，那些星轨的排列，和这星图一模一样。
避难所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时，苏牧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顾清欢立刻扑向工作台，数据板与古剑的量子节点快速连接；李剑则守在门口，铁剑斜倚在肩头，目光扫过每一块监控屏；赵云检查完所有防御系统，转身对苏牧点头：\"安全。\"
\"看这个。\"顾清欢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调整扫描频率，数据板的蓝光在古剑表面投出全息投影——那是一串不断坍缩又重组的代码，每个字符都在释放微弱的量子波动。
苏牧凑近，呼吸几乎凝在胸口。
那些代码他太熟悉了——是天命系统的核心算法，他曾在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上见过片段，却从未完整解析过。
此刻代码下方，一行更小的字正在浮现：\"破局者，以眼观法，以剑斩锚。\"
\"如果我们能破解这个算法......\"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全息代码，\"就能切断天命系统对多元宇宙的控制。\"
顾清欢的义肢重重拍在工作台上：\"需要七十二小时的量子计算，但系统肯定会派更多投影来！\"
\"足够。\"李剑突然开口。
他走到古剑前，伸手触碰全息投影，代码竟顺着他的指尖流动，\"这把剑在吸收地脉能量，能屏蔽系统的定位。\"他转头看向苏牧，眼底燃着簇小火，\"你前世作为剑客时，曾用这把剑斩过九道轮回锚。
现在......它在等你再斩一次。\"
苏牧握紧古剑。
剑身上的星图突然亮得刺眼，照得他眼眶发酸。
他能感觉到，这把剑里不仅有力量，还有无数个\"他\"的执念——那些在轮回里挣扎的自己，那些在死亡前望向法则的眼睛，此刻都汇聚在这方寸剑身之中。
\"咚。\"
金属门突然发出闷响。
顾清欢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的电磁枪上，李剑的铁剑离鞘三寸，赵云已经闪到门侧，剑指门把。
苏牧的轮回眼微微发烫。
他走向门，指尖悬在密码锁上，声音压得很低：\"谁？\"
门外的风卷着细沙，撞在金属门上。
一个带着沙哑的男声透过门板传来，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齿轮：\"是我，张勇。\"
苏牧的手指在密码锁上顿住。
张勇是避难所的后勤主管，平时总把维修工具挂在腰上，说话时总爱摸后颈的旧伤疤。
可三天前，苏牧亲眼看见他被天命系统的投影拖进数据风暴，连块碎肉都没剩下......
他抬头看向监控屏。
画面里，门外站着个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后颈的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粉红。
可那人的影子却有些奇怪，像是被拉长的水波纹，边缘不断闪烁着雪花点。
顾清欢的耳麦突然响起刺啦声。
她盯着数据板，脸色骤变：\"苏牧，门外的生物信号......和三天前的张勇完全一致，但量子纠缠态显示......\"她咽了口唾沫，\"显示他同时存在于五个平行宇宙里。\"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灼烧起来。
他望着门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古剑在手中轻颤，像是在回应门外的某种存在。
他的手指缓缓按向密码锁，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门后传来指甲刮过金属的声音，很慢，很慢，像是在写什么。
苏牧凑近门板，看见门缝里渗出一线红光。
那光沿着地面爬过来，在他脚边汇成一行血字：\"别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