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尖锐刺耳，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入每个人的耳膜。
苏牧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双能够洞察量子纠缠的轮回眼在瞬间失去了控制，视野中的空间网格如同被巨力砸碎的玻璃，疯狂地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每一道裂痕都似乎连接着一个濒临崩溃的平行宇宙，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呃啊——”苏牧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双手死死抱住了头。
大脑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整个宇宙的信息，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检测到轮回眼过载，启动强制清除程序。”
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机械音，如同神只的宣判，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维度、每一个粒子震动中渗透进来，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苏牧！”顾清欢惊呼一声，不顾能量枪已经熄灭，第一时间冲到苏牧身边，试图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赵云那柄饱饮了清除者能量的铁剑剑穗，原本已经褪成灰白的红绳，此刻竟重新燃起幽幽的紫焰，发出“噼啪”的爆鸣，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威压。
他横剑护在苏牧身前，面色凝重如水。
李剑也挣扎着站起，青锋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流淌着淡淡的光晕。
他胸口的旧伤似乎在与此刻的危机共鸣，隐隐作痛，但他眼神锐利，紧盯着周围无形的敌人。
“什么……什么清除程序？”张勇吓得魂飞魄散，刚刚升起的决绝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吞噬，他看着苏牧痛苦的模样，又看看周围如临大敌的众人，声音都在发抖。
苏牧的视野中，现实世界正在瓦解。
墙壁、地面、仪器，甚至是同伴们的轮廓，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要被从这个时空坐标中强行剥离出去。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天命者”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它要将自己这个最大的“bUG”彻底格式化。
“它……它在抹除我的存在锚点！”苏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轮回眼强行收缩，视野中的裂痕却在疯狂蔓延。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仿佛要被抛入无尽的虚空。
就在这时，一段突兀而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强行挤入了他混乱的意识。
那是一个苍凉的世界，灵气枯竭，万法凋零。
一个身着朴素道袍的修士，盘坐于孤峰之巅，周身环绕着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
他的双眼，却明亮得如同星辰。
“天道崩卒，万灵寂灭，轮回亦有尽时……”修士喃喃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然，存在即合理，纵使法则崩坏，亦有迹可循。所谓清除，不过是斩断与此世之‘缘’……”
修士的影像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但那双眼睛，那种面对末日倾颓却依旧探寻法则本源的眼神，深深烙印在苏牧的脑海。
斩断“缘”？
苏牧心中猛地一动。
量子纠缠，本身就是一种“缘”！
他的轮回眼，正是通过这种“缘”来观测平行宇宙的自己。
如果“天命者”要清除他，就是要斩断他与这个宇宙，乃至所有宇宙的纠缠态！
“它在解析我的量子纠缠态，试图……将我从所有可能性中剥离！”苏牧忍着剧痛，声音嘶哑地喊道。
“怎么阻止它？”顾清欢急切地问，她的手紧紧抓着苏牧的手臂，试图传递一些力量。
“我不知道……但那个末法修士……”苏牧脑中灵光一闪，“他说，存在即合理，法则崩坏亦有迹可循……如果天命系统本身就是一道虚拟法则，那么它的清除程序，也必然遵循某种逻辑！”
强制清除的压力越来越大，实验室内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仪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赵云的剑穗紫焰越来越暗淡，李剑的青锋剑也开始微微震颤。
“模仿……它只能模仿它见过的。”赵云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来自遥远的古代战场，“系统只能复制它见过的战斗方式，那么它的清除方式，是否也是基于它已知的‘抹除’案例？”
苏牧心头一震。
赵云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系统并非全知全能！
它的行为模式，是基于已有的数据和观察！
“它看到我之前的‘轮回眼’使用，是无序的、被动的接收信息，所以它认为过载的清除方式就是切断所有信息源头，也就是我的量子纠缠态！”苏牧的思路飞快转动，“但如果……如果我能主动引导呢？如果我能让它‘看’到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复制的纠缠模式呢？”
末法修士的记忆再次浮现。
那个修士在生命最后一刻，并非坐以待毙，而是将自身仅存的灵力，化为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神识之种”，主动融入了即将崩塌的天道法则碎片之中，不是对抗，而是“同化”与“理解”。
“看见法则本身……”苏牧喃喃自语，小说简介中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轮回眼，每一世的“死亡”，都是为了进化到能“看见法则本身”！
或许，这所谓的“强制清除程序”，正是另一次“死亡”的契机，一次让轮回眼再次进化的考验！
他猛地睁开眼睛，尽管视野依旧破碎不堪，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股拉扯力，反而主动将自己的意识探入那些破碎的空间裂痕，探入那些濒临崩溃的平行宇宙记忆。
“苏牧，你做什么？！”顾清欢感觉到苏牧的身体不再抗拒，反而像是要主动融入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不由大惊失色。
“相信我！”苏牧的声音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然，“它想抹除我，我就让它看个够！让它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轮回’！”
他放弃了对轮回眼的压制，任由那千万个平行宇宙的记忆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入。
但这一次，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末法修士那种洞悉本源的视角，去观察这些记忆，去理解它们与“天命系统”这道虚拟法则之间的联系。
他看到了古代剑客在沙场浴血，每一次挥剑都带着不屈的意志；看到了星际舰长在宇宙风暴中穿梭，每一次决策都关乎存亡；看到了机械飞升者在冰冷的金属躯壳下，依旧燃烧着对自由的渴望……
这些记忆不再是单纯的画面，而是一段段鲜活的“存在证明”。
冰冷的机械音似乎出现了一丝迟滞：“检测到未知量子纠缠模式……重新计算……错误……错误……”
周围的压力骤然一轻。
苏牧感到轮回眼的刺痛感正在减弱，视野中的裂痕虽然依旧存在，却没有再继续蔓延。
他成功了！
他用一种系统无法理解的方式，暂时扰乱了清除程序！
“它……停了？”李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那种无所不在的压迫感确实消失了。
顾清欢扶着苏牧，感受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苏牧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暂时没事了。它低估了‘生命’的复杂性。”他看了一眼依旧惊魂未定的张勇，“现在，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量子观测站，我们必须去。”
张勇咽了口唾沫，刚才那如同末日降临的景象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苏牧，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我的条件……是救我妈！他们说，天命系统能治好一切绝症，只要我配合他们……但现在我知道，那都是骗人的！我知道量子观测站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但你们一定要救我妈！”
苏牧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只要我们能打破这宿命，所有被系统愚弄的人，都有机会获得真正的自由。包括你的母亲。”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说吧，量子观测站在哪里？”
张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在城北郊区，有一处废弃的生物基因工厂，那里戒备森严。量子观测站，就在那座工厂的最深处，一个被遗忘的地下区域。”
城北郊区，废弃工厂……苏牧的目光与顾清欢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那里，无疑将是风暴的中心。
夜色如墨，将城市北郊那座废弃的生物基因工厂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残破的围墙如同巨兽的獠牙，在稀疏的星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与化学药剂混合的诡异气息，偶尔有夜风吹过空旷的厂区，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语。
这片被遗忘的土地，此刻显得格外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