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聪九年十月的盛京,秋风萧瑟,初二这天,德格类府上突然传出消息,说是贝勒爷染了急病。
“主子这是怎么了?”德格类的包衣奴才跪在床前,看着面色灰败的主子,急得直跺脚。
德格类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冷汗,嘴唇发紫:“昨、昨儿个在岳托府上饮宴,回来就不舒坦......”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包衣奴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叫人去请萨满和郎中。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不到两个时辰,德格类就断了气。
消息传到清宁宫时,皇太极正在批阅奏章,他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字:“知道了,按贝勒礼制好生安葬。”
内侍退下后,皇太极抬起头,对侍立一旁的范文程淡淡道:“德格类这一死,不少人肯定会怀疑是朕所为。”
范文程躬身道:“大汗仁慈宽厚不会做这等事,只是......莽古济公主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不出三日,莽古济就在各府邸间奔走哭诉:“我哥哥莽古尔泰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德格类又突然暴毙!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有人要害我们这一系!(莽古尔泰、莽古济、德格类是努尔哈赤大妃衮代所生)”
这话很快传到了皇太极耳中。
“这个疯妇!”皇太极将茶盏重重摔在案上,“仗着自己是先汗之女,同敖汉部以及哈达部联姻,就敢如此放肆!”
多尔衮在一旁说道:“她也是仗着女儿嫁给了豪格,以为有了这层关系,大汗就不会动她了。”
“豪格?”皇太极长叹一声,“这个家伙,整日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自己的岳母都管不住!”
正在这时,内侍来报:“冷僧机求见。”
皇太极与多尔衮对视一眼:“宣。”
冷僧机原是莽古尔泰的亲信,如今在正蓝旗当差,他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冷僧机,有要事禀报大汗!”
\"说。\"
“奴才......奴才要揭发莽古济公主谋逆大罪!”冷僧机的声音都在发抖,“莽古尔泰贝勒在世时,曾与德格类、莽古济及其额驸索诺木杜棱在府中密会,焚香盟誓,要......要谋害大汗!”
皇太极眼中寒光一闪:“可有证据?”
\"有!有!”冷僧机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这是他们在盟誓时用的'大金皇帝之印',莽古尔泰早有不臣之心啊!”
多尔衮接过玉印仔细端详,说道:“做工倒是精细,可惜是假的。”
皇太极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索诺木杜棱可知情?”
“额驸......额驸当时也在场。”冷僧机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传索诺木杜棱。”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索诺木杜棱就连滚带爬地进了清宁宫,一进门就嚎啕大哭:“大汗明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那个疯妇莽古济和她两个兄弟密谋,奴才当时是被逼的!”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他:“这么说,你承认有过盟誓之事?”
索诺木杜棱一愣,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顿时面如死灰:“大汗......大汗饶命啊!奴才愿意指证莽古济,只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好。”皇太极站起身,“济尔哈朗!”
“臣在!”济尔哈朗应声出列。
“着你立即带兵包围莽古济府邸,将一干人犯全部缉拿!”
“喳!”
当夜,盛京城内火光通明。济尔哈朗亲自率领正黄旗巴牙喇,将莽古济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干什么?我是豪格的岳母!我是先汗之女”莽古济被拖出府门时还在尖叫。
济尔哈朗面无表情:“奉大汗旨意,莽古济谋逆作乱,即刻收押候审!”
与此同时,额必伦的府邸也被包围,这个莽古尔泰的独子还在睡梦中就被拖下床,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
“我要见大汗!我要见大汗!”额必伦挣扎着大喊,“我阿玛为大金立过战功!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济尔哈朗冷冷道:“带你见大汗?明日公审,自然见得着。”
第二天清晨,大政殿前的气氛格外肃杀,八旗贝勒、大臣们全部到齐,皇太极端坐龙椅,面色阴沉。
“带人犯!”
莽古济、额必伦被押上殿来。莽古济依然昂着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额必伦则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莽古济,你可知罪?”皇太极的声音十分冷漠。
“我何罪之有?”莽古济冷笑道,“倒是大汗,接连害死我两个哥哥,现在又要来害我吗?”
“放肆!”多尔衮厉声喝道,“冷僧机已经招供,你与莽古尔泰、德格类、索诺木杜棱密谋造反,私刻玉玺,证据确凿!”
“冷僧机?”莽古济啐了一口,“那个背主求荣的狗奴才!他的话也能信?”
这时,索诺木杜棱被带了上来,一见到莽古济,他立即指着她大叫:“大汗,都是她!都是她主使的!莽古尔泰和德格类也是受她蛊惑!”
“你!”莽古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索诺木杜棱,你......”
索诺木杜棱躲开她的目光,继续哭诉:“大汗明鉴,奴才当时是被逼的!若是不从,莽古尔泰就要杀了奴才啊!”
皇太极缓缓站起身,走到莽古济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莽古济仰天大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恨我两个哥哥死得冤枉!”
“好。”皇太极转身回到龙椅,“莽古济大逆不道,凌迟处死,额必论参与谋逆,斩立决,索诺木杜棱......”
索诺木杜棱连忙磕头:“大汗饶命!大汗饶命!”
“念你迷途知返,革去爵位,贬为庶人。”
“谢大汗!谢大汗!”索诺木杜棱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莽古济被拖下去时,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皇太极!你不得好死!正蓝旗的弟兄们会为我报仇的!”
额必伦则已经瘫软在地,被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处置完一干人犯,皇太极环视殿内众臣:“自今日起,八旗事务,皆需禀报朕知晓,若有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者,莽古济就是下场!”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退朝后,皇太极单独留下济尔哈朗和多尔衮。
“十四弟,你觉得朕今日处置得如何?”皇太极问道。
多尔衮躬身道:“大汗圣明。莽古济兄妹一向桀骜不驯,今日除去,正可震慑其他心怀不轨之人。”
济尔哈朗却有些忧虑:“只是......正蓝旗将士恐怕会心生不满。”
“不满?”皇太极冷笑,“传朕旨意,正蓝旗将士每人赏银五两,牛羊各一头。朕倒要看看,他们是愿意跟着死人,还是愿意跟着活着的皇上!”
“大汗高明!”济尔哈朗由衷赞叹。
翌日,莽古济被押赴刑场,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之女,如今被剥去华服,绑在木桩上。
“皇太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片血肉飞溅。凌迟之刑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莽古济的惨叫声响彻刑场。
与此同时,额必伦的人头也被悬挂在城楼上示众。
消息传到豪格府上,这个皇长子正在与侍妾饮酒作乐。
“贝勒爷,您的岳母......”管家战战兢兢地禀报。
豪格醉眼朦胧地摆手:“什么岳母?本贝勒不认识!来,继续喝!”
而在清宁宫内,皇太极正站在窗前,望着刑场方向的血色夜空。
“大汗,莽古济已经伏法。”内侍轻声禀报。
皇太极淡淡道:“传旨,明日大宴八旗将士。朕要让他们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喳!”
秋风卷起落叶,掠过盛京街头,在这个血色的夜晚,皇太极用最残酷的手段,向所有人宣告,大金的贵族共和时代已经过去,大清的皇权,不容挑战!
范文程站在宫门外,望着清宁宫的灯火,轻声叹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制约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