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冬芯悔之晚矣,听见随风的呼喊声想加快解开绳子,却都是枉然。
因她的胳膊和缰绳死死缠绕在一起,她现在大半具身子都被拖在地上,将那条绳子勒得越发紧了,根本无法挣脱。
“陆大小姐?”随风身子半拖在地上,因陆冬芯在那头,他实在难以下手。
陆冬芯双腿摩擦在地面,都出了血。
她知道随风的意思,可她办不到,不仅办不到,现在更是连话都说不出。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陆大人在一旁看得着急,想上前去搭救,可随风那么好的身手都被拖拽在地上,更不用说他了。
“烦请随风大人救小妹。”陆大人也算是收起了刚才的傲骨,真诚恳求。
随风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就算听见也故作不理。
“砍断那根绳子。”人群中有人大声高喊。
陆大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他妹妹完全下了马,全身都被那很绳索牵引着,只需将绳子砍断,她可完全挣脱。
“那便砍断绳子。”他喊。
话虽这么说,可没人愿意冒险。
马儿还在瞎转,虽说现在体力有些不支,又被随风牵制着,但谁也不敢上前冒这个险,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误伤陆冬芯。
就算不误伤,绳子断裂后陆冬芯要是逃不急,被马儿活活踩死,谁又能背这个锅?
因此现场没一人敢出声,任凭陆大人怎么说,都没人敢去砍断这个绳子。
姜宁姝也看出来了,对裴祁的敬佩由心而发。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他了解所有人的心思。
裴祁面无表情看着前方,好似那人命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姜宁姝暗自长出一口气,裴祁能清楚知道所有人的秉性,是不是也知道她的本性?
那她过往做的一切,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姜宁姝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陆大人有这询问人的机会,早就自己将绳索砍断了。”国公府大爷沈肆又出声。
这话说得正解,谁出手,都没有陆大人这个亲哥哥出手来的好。
陆大人面上一阵阵难看,他并不是不愿意上去,而是没有那个把握。
但眼下......
陆大人扫视周围一圈,又看向被拖在地上的陆冬芯,知道不能再等了。
割断绳索还有一线生机,但不砍,就只能被活活拖死。
思及此,他也顾不得其他了,从侍卫身上拔出长剑,对准那道绳索而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绳索砍断了,陆冬芯身子下坠跌在地上。
陆大人刚露出喜色,伸长胳膊去拉陆冬芯,谁知马儿再次失控,将他撞飞了出去。
“啊!”
身子飞出去的同时,他听见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喊叫,像是看见了恐怖之事。
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不等完全落地,转头看去,只见刚才割断绳索时不慎伤了马儿的身子,导致它失控,不仅将那头的随风甩出去,还双蹄扬起,直直踩在陆冬芯身上。
“不.......”他摇头呐喊,想要上前阻止,可是无济于事。
“救她。”
与他声音一起发出的,是马蹄践踏在人身上的噗呲声。
姜宁姝瞪大了眼,本以为会看见血腥的一面,结果只看见马儿扬起来,随后眼睛就被遮住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样的画面都敢瞪大眼睛看?晚上不怕做噩梦?”裴祁略显责备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宁姝眼睫闪了闪,心里莫名的感觉。
“我不怕。”她道。
“这都不怕?看来你怕的只有我。”裴祁有些自嘲。
姜宁姝眼睛垂低,长长睫毛在他手心刷过来刷过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吧。”裴祁直接将她身子调转,让她离去。
“我想看......”
“死了。”
姜宁姝想说留下看后面的事,陆大人不可能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彻查的,可惜话语还未出,裴祁打断了话。
她抿了抿嘴唇,什么话再不说了。
“后面的事肯定会找你,你现在该骑马出去了。”裴祁带走姜宁姝。
姜宁姝刚骑马走出狩猎场,就看见众人都往一处赶去。
不用猜也知道是去看热闹了。
“陆大小姐被马儿踩死了?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快去看看吧。”
众人议论纷纷朝那头走去,生怕完了看不见现场。
姜宁姝翻身下马,很是疑惑地跟随众人前去。
“发生何事了?”她明知故问。
众人看了她一眼,流露出异样的眼神。
“怎么了?”姜宁姝很是不解。
“陆大小姐死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什么?”姜宁姝震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谁死了?”
“陆大小姐!”人群中又有人附和一句。
姜宁姝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两遍,拨开人群冲到最前面去。
众人纷纷为她让开道路,他们都想看这事最后会怎么解决。
陆大小姐是和姜宁姝一起赛马的,现在一个出事了,另一个怎么能独善其身。
姜宁姝站在最前面,陆冬芯的尸体已经被人盖上了白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惨状,她根本不知道。
她环视一圈,陆大人萧条落寞地站在一旁,裴祁指挥着众人收拾残局。
突然,陆大人似乎发现了姜宁姝,阴沉嗜血眼神剐向她。
这样的眼神姜宁姝见多了,根本不惧怕。
她没有退缩,与陆大人四目相瞪,谁都不肯认输。
裴祁察觉到了两人的较劲,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只要有人敢伤姜宁姝,他就会出手废了那人。
姜宁姝面无表情,就那样静静和陆大人对视着。
陆大人暗忖姜宁姝的胆量,看见他这样的眼神竟然不觉得害怕。
“与小妹赛马之人,可是裴小姐?”他直白发问。
姜宁姝站得笔直,“正是。”
“那就是说裴小姐承认小妹死因,与你有关?”陆大人话头一转道。
姜宁姝不卑不亢,依旧是刚才那样的神色,“我只承认与陆小姐赛马之人是我,并未承认陆小姐死因与我有关。”
“呵~”陆大人不屑一哼,“小妹是在与你赛马途中出了事,你说与你无关?”
陆冬芯死了,没命了,救不回来了。
陆大人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人下去陪她了。
姜宁姝眼睛都不眨一下,“赛马并非我本意,是陆小姐登门下贴,要与我赛马,我自认马术不行,提前认输,可陆小姐就是不依。”
陆大人阴狠的双眼微眯了眯,上下剐过姜宁姝。
消息来得突然,他根本没机会打听更多,没成想是这样的。
“陆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查,我与陆小姐赛马时有许多人围观。”姜宁姝见陆大人不说话,又紧接着说道。
她说得肯定又坚定,陆大人这才意识到姜宁姝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姐。
“冬芯这匹马明显被人做了手脚,你敢说不知道?”陆大人连基本的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了,直接就是审问姜宁姝。
姜宁姝摇头,“陆大小姐马儿被人做了手脚?陆大人为何会问到我头上?”
“自然是怀疑,才会询问。”陆大人道。
“有何证据?”姜宁姝与之较量。
“你说。”陆大人呵斥跪在地上,吓得白了眼的丫鬟。
丫鬟脑袋磕出了血,“大小姐马儿发狂,裴小姐马儿却好好的,一定是裴小姐动了手脚。”
“胡言!”几乎是丫鬟的话音刚落,姜宁姝厉声呵斥。
“为何陆大小姐马儿发狂,就是我做了手脚?难不成我的马儿就该同陆小姐一样发狂,才算清白吗?”
丫鬟何时见过这样的姜宁姝,加之场面太过惊悚,她吓得身子直哆嗦。
“是因为……不可能是小姐的马儿发狂。”丫鬟支支吾吾说了好半天,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可能是陆大小姐的马儿发狂,该发狂的,是我的马儿,是不是?”姜宁姝厉声问。
丫鬟早就被吓傻了,根本无法自主思考,姜宁姝话语绕过来绕过去,让她脑子更加混乱了。
“是。”她点头。
“你为何知道该是我的马儿发狂?”姜宁姝就等她这句话。
“……”丫鬟恍然大悟抬了下头,才后知后觉被姜宁姝糊弄了去。
“没用的东西。”陆大人阴沉声,“这丫鬟已然胡言乱语,大家莫要听信她的话,都是胡言。”
丫鬟自认说错了话,将脑袋埋在地上瑟瑟发抖。
“陆大人在急什么?既然这个丫鬟是在胡言,那你又为何要着急辩驳?”姜宁姝又直接询问陆大人。
陆大人愣了一下,他身居高位已久,已经很久没人敢这般质问他了。
姜宁姝是第一个。
“裴小姐休要信口雌黄,我只是不想众人被这丫鬟迷乱心智。”陆大人嘴硬解释。
姜宁姝看着他,“原来陆大人也知道信口雌黄!”她这话无疑是在阴阳怪气。
她刚才说的话是在信口雌黄,那他平白扔过来的罪名,就不算信口雌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