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又是一阵问好请安的招呼声,齐钰侧过头一看,呵,今日真是热闹,好似相约一般齐聚书铺了,董行和书院的几位教谕,相伴着走到齐钰的茶桌前。
齐钰来忙起身:“见过几位师兄!”
董行几人还礼后笑着指指齐钰:“我这些日子来过几次,你都未在,我问过丹若,丹若说你出门探望朋友去了。”
齐钰歉意的笑着回复:“今日方归,快坐,今日我请,刚刚从友人那里,带回来的好茶。”
齐钰对书斋处帮忙的彩儿挥挥手,待彩儿近前,齐钰小声地吩咐道:“取些伴茶的小食过来!”
大家落座后,齐钰先开口道:“今日方归,没赶上新举办的文会,又多了一件憾事啊!”
董行轻笑着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抄,在手中晃了晃道:“这次文会倒是出了几篇务实的文章,看来磨难过后,也给这文坛扫去了一些浮华,少些那些无病呻吟的肤浅,多了些立题深刻立意深远,言之有物的文章。”
齐钰理解这种思想的变革,点点头赞许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有经历过磨难,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路,让自己未知坚持为之探索。”
董行一拍手中的纸页,高声赞道:“好诗,梅花香自苦寒来,好啊!”
齐钰给几人倒上茶水,伸手请茶:“请品鉴!此茶厚重中正,富有层次,茶汤浓厚幽红,又炭火熏制的滋味却不惹茶香。”
几人捧杯凑近唇边,小口的入喉,良久之后点头抚须之态尽存,董行更是闭着眼睛感受着,茶水在口腔喉间入腹流动的过程。
良久后睁开眼感叹道:“君子之茶啊,彼此相容而又不相近相侵,层次分明又有序有节,好茶!”
齐钰倒是没喝出董行这般深刻的含义,但是这厚重纯正的滋味,倒是很喜欢,入口到腹的贴实感,不浮躁不虚华。
董行把手中的文卷递给齐钰:“来,松山先生的弟子,考评一下这些后辈的文章,看看有哪些亮点,又欠缺了什么。”
齐钰知道董行并无取笑和打趣的意思,而是真的想让齐钰来品评一下,作为同辈人的一种彼此间的探讨,是从多角度来给自己的学子,寻找一些指点。
齐钰接过后,很郑重的擦拭了一下双手,才一张张的仔细研读起来,确切的说还很稚嫩,有着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憧憬,也有着纯真质朴的热诚。
多了很多的情感抒发,以及对事物看法的一些新意,虽能让人眼前一亮,但是作为施政和实政的角度来说,所有的优点都可能是缺点。
为政最怕的就是虚浮,可以没有宰辅统揽全局的眼光,但是不能没有脚踏实地的步步为营,这些学子将来走入官场,大多都是从县令县丞起步,好高骛远夸夸其谈,一味地务虚,这对百姓是种灾难。
齐钰看完手中的几页文卷,双手收拾规整捧给董行,笑着回复道:“都是文笔深厚的才子,有自己的抱负和展望,也不缺少文字功底,引经据典多是信手拈来,很不错!”
董行诧异的看向齐钰,不解齐钰为何敷衍自己,有些气恼的把文卷丢在桌上:“惜辰因何敷衍于我?话说的不近其实。”
齐钰笑着拍拍董行的手背,忙安抚道:“怎么夸赞两句还急了呢?我可是好茶相待,笑脸相迎,可不能如此对我,我这脆弱的小心灵,可经不起您这般摧残!”
董行本就是个不通这些的直人,被齐钰这般说也感觉不好意思,但是想想刚刚齐钰敷衍自己的话,还是不开心的嘟囔道:“我就是想让你评点一下,我也好知道我们这些教谕之外的一些观点,因材施教能给学子们一些好的建议,我们这些书院的教谕,说是满腹经纶,但大多也不通政务,所以看文章多是遣词造句;看的是典籍的出处和是否搭意,一些立意和论证也是多方的探讨考研,看看是否言之有物,但是我们局限于这个书院之内的格局,看不到深远的东西。若是那些归乡或是辞官的官员来书院讲学,我们还能听到一些真知灼见,可如今学院里,欠缺这样的有实政的高老或是辞官的讲师,我们也就缺了论证的底蕴。”
齐钰想了一下开口道:“这样吧,几位回到学院后,看看能否和其他各郡的山长交流一下,我看明年的科举之期,会推迟到后面稳定后才会举办,这样一来学子们也就平添了一年的空窗期,我可以和松山先生沟通一下,松山先生目前在庆国的贺州治学,已经把松山书院搬到了贺州,我亦和三州封地的魏王殿下关系深厚!”
说到这里,齐钰看几人把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端杯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几位可以和各郡的山长院判协商一下,组织学子来一次团体性的游学之举,到庆国的贺州,懋州,楚州三州,参与三州各县府郡的政务观摩,观政不参政,从基础的政务去看,去参与去记录,以此来对照和验证自己内心所想,以此来衡量自己施政的强与弱;游历治学,观政鉴己,从县到府,从府到郡,层层递进,各部门去体验去考评,这对将来学子进入仕途才是最大的帮助和提升;同时参与一次三州最大的监察审计,以此来警醒自己为官清正,不知几位对此有什么想法?”
几人目光灼灼的看向齐钰,董行更是直接站起身,一脸惊喜的问道:“惜辰可促成此事?”
齐钰点头道:“十之八九!”
董行搓着自己的手掌,看向同来的几位:“怎么看,可行否?”
几人同时点头,又眼里带着为难道:“可这一路吃住,还有在那里的生活,安危怎么办,书院里能拿出来这么多钱么?”
齐钰接话道:“出行的事情,我去和范言范大人商谈,派景国的战船护送,安全的话,我会和魏王来沟通,我想能妥善的安排下来,吃住这方面无需担心,只是几百人的吃穿住行,魏王根本不会有负担,都会妥善安排好,我也给和景国的太子殿下去信,安排鸿胪寺的一两位官员,随行负责沟通。”
董行不禁咋舌道:“你还认识范大人,和太子殿下?”
齐钰呵呵的笑道:“家师的名望,我还是可以借到一些福泽的!”
董行几人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起身离去,齐钰知道对方几人的心态,拱拱手道:“董师兄回去和山长商议一下吧,我觉得促成此事,对景国未来的官员施政,有很大的借鉴价值;贺州三州在做着变革,很多政务都是以为百姓谋福祉作为基础,所以多学多看对将来南方恢复秩序,北境重建有着借鉴和参考的价值。”
看着匆匆离去的几人,沐沐有些不解,就连彩儿也盘坐在茶桌前,轻声问道:“先生为何给自己,找来这么大的麻烦呢?”
齐钰摇摇头,对着两人说道:“两个原因,一来观政也是监政,对于这些一腔热诚的学子来说,纯正和无畏是初入官场的姿态,他们眼里容不得污垢,只要我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就相当于我给三州官场,添加了无数双眼睛,这远比监察司和各级监管让人容易接受。二来也是给景国未来做个参考,希望这些学子真的能学到东西,把一些好的施政经验带回来,同时我也会在这些学子里,掺杂我们自己的学子,这样反而不会引来排挤,作为将来三州的替补官员,提前开始进入角色。”
齐钰叹了口气:“北境一行,看到的是断瓦残垣,四野荒芜,我们本就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想让更多的官员,能为百姓多做点实事,那景国和庆国有什么分别,只要百姓生活的好一些,安宁祥和,又有几人愿意纷争愿意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