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那片原本宁静秀美的小小沙滩,此刻早已在两人那狂暴绝伦的能量对轰之下,变得面目全非。
细腻的白沙被高温熔化,又在瞬间冷却,凝结成了大片大片丑陋的黑色晶体。
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如同被密集的陨石雨反复轰炸过一般,遍布在岛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岛屿的基岩都裸露在外,布满了狰狞的裂痕。
倒灌的海水在坑洞中汇聚,又被下一波能量冲击瞬间蒸发,化作漫天滚烫的蒸汽,将整片空域都笼罩在一片扭曲的朦胧之中。
巨浪滔天,疯狂地拍打着残破的岛岸,似乎想要将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彻底吞没。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这场超越了凡人想象极限的鏖战而颤抖,而悲鸣!
丹巴林,这位曾经纵横魔域,以力量与杀戮为荣的强大战士,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他那只被琪琳悍然斩断的右臂,狰狞的伤口处依旧流淌着粘稠的暗绿色血液,血液中蕴含的邪恶能量与伤口上附着的纯粹剑意相互冲突、湮灭,形成了一股不断腐蚀他血肉的恐怖力量,无论他如何催动邪恶之气都无法止住,更遑论重生断肢。
他那引以为傲,曾硬接过无数强者攻击而毫发无伤的魔族肉体之上,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剑痕!
有的深可见骨,有的仅仅是划破了表皮,但无论是哪一道剑痕,其中都残留着一股锋利而纯粹的“剑意”。
那剑意如跗骨之蛆,又似永不熄灭的圣炎,不断地破坏着他的生机,阻止着他伤口的愈合,让他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凌迟剧痛。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每一次喘息,都仿佛在拉动一个破旧到即将散架的风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的嘶鸣。
他那双原本燃烧着狂暴与愤怒的血红眼眸之中,那股属于魔族强者的凶性与残忍,早已被一种名为“惊骇”与“不敢置信”的情绪所取代!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眼前这个明明在绝对力量上、在爆发速度上、在体内“气”的总量上,都远远不如自己的渺小人类女孩,却能够将自己逼到如此山穷水尽、狼狈不堪的境地?!
她的剑,太快了!那已经不是单纯的速度,而是一种近乎于“预判”的神奇,总能在他攻击的轨迹上提前等待。
她的招式,太精妙了!每一招每一式都浑然天成,毫无破绽,仿佛是经过千锤百炼,完美契合天地至理的杀伐之术。
她的战斗方式,太……诡异了!
那把青色的飞剑,时而化作一道开天辟地的无坚不摧的利刃,正面硬撼他的魔能轰击;时而又化作一张笼罩天地的密不透风的剑网,将他所有的攻击尽数化解;时而又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鬼魅毒蛇,总能从他防御最薄弱、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一个“人”战斗。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片大海,一片星空,像是在和风,和雨,和光……在和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凌驾于单纯的“力量”与“速度”之上的……“法则”战斗!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碾压!
一种名为“无力”的绝望感,如同最迅猛的藤蔓,开始在他的心中疯狂地滋生、蔓延,缠绕住他那颗曾经不可一世的魔心。
而另一边。
琪琳的状态,也同样到达了濒临崩溃的极限。
她那张清丽的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最上等的宣纸。一抹殷红的血迹从她嘴角缓缓滑落,那是内腑被狂暴能量震伤的证明。在冰冷的海风中,她那纤细的娇躯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她体内的“气”与“剑元力”,早已在刚才那场疾风骤雨般的高强度鏖战之中,被压榨到了最后一滴!丹田与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已经干涸的河床。
悬浮在她身前的那把青色“心剑”,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璀璨的剑身之上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细密裂痕,仿佛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瓷器,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场碰撞中化为漫天光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天旋地转,耳边尽是轰鸣,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出现大片的重影。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以她现在的状态,顶多,还能再斩出……
一剑!
而这一剑,也将是她赌上一切、燃尽所有的……最后一剑!
是生?是死?是功成?是身陨?
成败,在此一举!
“就是现在——!!!!!”
就在这时!就在丹巴林体内邪恶之气运转出现一个微不可察的凝滞,心神被绝望动摇的那一刹那!
琪琳那双本已有些涣散的美眸,猛地爆射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仿佛能刺破苍穹的……决然之光!
她抓住了!
她以自己“心剑通明”的灵觉,清晰无比地抓住了丹巴林因为长时间的战斗、因为伤势的累积、因为心神的动摇而产生的……那一瞬间的……破绽!
一个因为“气”的运转不畅而导致的、在万分之一秒内出现的、微乎其微的……停顿!
这个破绽,对于普通的武道家而言,或许根本无法察觉,转瞬即逝,无足轻重。
但是对于此刻将所有精神、所有意志、所有灵魂都融入到这片战场之中的琪琳而言!
这个破绽,就像是无尽黑夜中唯一的一盏指路明灯!
是那绝境之中乍现的……唯一胜机!
“斩——浪——!!!!!”
一声充满了无尽的决然与一往无前气势的娇喝,自琪琳那苍白的唇间轰然爆发!
她没有再去做任何多余的蓄力动作!也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起手!
她将自己那早已濒临枯竭的……所有心神!
她将自己那通过这场生死鏖战所领悟的……所有剑道感悟!
她将自己那体内最后的一丝“气”与“剑元力”,连同自己的灵魂与意志!
在这一瞬间!
毫无保留地!
全部,都凝聚在了那把即将破碎的……“心剑”之上!
嗡嗡嗡嗡嗡嗡——!!!!!!!!!!!!
那把本已黯淡无光、濒临碎裂的青色心剑,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耀眼、更加纯粹、更加璀璨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的锋利,如此的凝练!
光芒过处,就连扭曲的空间似乎都被抚平,狂暴的海风也为之静止,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给彻底地切割开来!
剑身之上那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在这股蕴含着琪琳最终意志的光芒照耀下,竟然在一瞬间被彻底修复、弥合!
不止如此,整把剑仿佛在这一刻,洗尽铅华,完成了某种最终的蜕变!
它不再是虚幻的能量体,而是由最纯粹的“道”与“理”所构成,仿佛变成了一把拥有着自己“灵魂”与“意志”的……真正的仙剑!
“去——!!!!!”
琪琳并指如剑,用尽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向着远方的魔影,遥遥一指!
咻——!!!!!!!!!!!!!!
没有震耳欲聋的音爆,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那把燃烧着璀璨青芒、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锋锐”概念的仙剑,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维度一般,划破了空间的距离!
它不是在飞行,而是在“抵达”!
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了一道仿佛连时间都能斩断的、久久不散的青色残影!
它的速度,超越了丹巴林的视觉捕捉,超越了他的神经反应!
它的轨迹,无视了所有的能量干扰,无视了所有的物理法则,从一开始就锁定了丹巴林的……心脏!
它的剑意,更是化作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场域,冻结了丹巴林的……灵魂!
“不——!!!!!”
丹巴林那血红的瞳孔之中,清晰地倒映着那道在他的视野里急速放大、瞬间充斥了他整个世界的……死亡青芒!
他发出了他魔生之中,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不甘、与绝望的嘶吼!
他想要躲!
他想要挡!
但是!
他的身体,他的“气”,他引以为傲的魔躯,他的一切存在,仿佛都被那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剑意”给彻底地镇压了!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代表着“终结”的青色剑光!
噗嗤——!!!!!!!!!!!
一声轻微得仿佛是幻觉般的利刃入肉之声。
那把燃烧着璀璨青芒的仙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没有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阻碍,仿佛热刀切过黄油。
精准无比地。
从丹巴林那坚硬如铁的胸膛正中心,一穿而过!
然后,从他的后心透出,带出了一蓬在阳光下显得妖异而绚烂的……漫天血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定格。
丹巴林那庞大的身躯,僵在了半空之中。
他艰难地、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小、前后通透、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空洞。伤口处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因为所有的生机与能量,都在被洞穿的瞬间,被那极致的剑意彻底湮灭。
他的眼中,那股狂暴的、邪恶的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与死灰。
“我……竟然……会死在……一个……人类的……手上……”
伴随着这最后一句充满了不甘与自我怀疑的呢喃。
他那庞大的、曾经不可一世的身躯,终于再也无法维持。
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烂泥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与光泽。
从半空之中,轰然坠落!
噗通——!
重重地砸在满是狼藉的沙滩上,溅起了满天的……尘埃。
而那把完成了自己使命的仙剑,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盘旋之后,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似乎在为自己的新生而欢呼,随后化作一道青光,重新没入了琪琳的眉心。
最后的意志随着这一剑的斩出而彻底耗尽,琪琳的娇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半跪在了那片被鲜血与尘土染红的沙滩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与血水混合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战斗,结束了。
万籁俱寂,只余下海浪与风声。
就在这时。
一阵清脆的、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优雅与从容的脚步声。
从她的身后缓缓传来。
琪琳用尽力气,艰难地抬起头。
她看到了。
鹤熙,这位从战斗开始到结束,都始终如同一个冷静的观众般,站在远处的天基王,正迈着她那优雅的步伐,缓缓地向她走来。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波澜的平静表情。
但是!
琪琳却能从她那双深邃如星辰大海般的蔚蓝色美眸之中!
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
一闪而过的……
赞许!
是的!
是赞许!
是那种来自于上位者、来自于“神”、来自于她所拼命追赶、所敬仰的强者的……发自内心的……认可!
鹤熙缓缓地走到了琪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虽然狼狈不堪,浑身浴血,但眼中却依旧闪烁着不屈与坚定光芒的黑发女孩。
片刻的沉默之后。
她那清冷的、如同高天流云般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战斗时长:十七分二十八秒。”
“心跳峰值:每分钟三百二十次。”
“能量消耗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八。”
“战斗技巧成长曲线:超出初始模型预测百分之一千二百。”
“综合评定……”
鹤熙微微顿了顿,目光在琪琳那双虽疲惫至极,却比战斗前更加明亮、更加坚定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她那如同万年寒冰般不化的绝美脸庞之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虽然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
微笑。
“……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