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我跟你去杀贾雄？”
对于程咬金的突然到来，裴行俨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不管在隋军还是在瓦岗军，程咬金这小子都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跟谁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可没想到这次程咬金一开口，却结结实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虽说因为今日之事，裴行俨自己对贾雄也很是不满，但还远远没恨到要将他宰了的程度。
毕竟贾雄是魏公李密的心腹，又是他派来的监军，若是杀了他，他们便无法再在瓦岗军立足了，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
是去河北投奔窦建德，还是去洛阳投奔王世充？抑或是去关中投奔李渊？
可如此一来，他们不就是三姓家奴了？今后还有谁再肯信任和重用他们？
程咬金似乎一眼看穿了裴行俨心中的顾虑，当即从怀中掏出那封赦免诏书，神情很是得意对裴行俨道：
“你先看一下这份圣旨，看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杀贾雄。”
“圣旨？你哪来的圣旨？”
裴行俨满脸狐疑从程咬金手中接过圣旨，打开只看了一眼，眼珠子便瞪得比之前程咬金还大，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满眼不可置信看着程咬金，深吸一口气道：
“义贞，这份圣旨你是从何而来的？”
程咬金嘿嘿一笑：
“我老程也不跟你说大话，是我的一个同乡做了隋军的俘虏，秦昇一听说他跟我的关系，不仅好吃好喝招待他，还托他将这份圣旨带来给我。”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裴行俨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圣旨，不管是材质，还是字体，以及末尾落款“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鉴，都足以表明这确实是一份货真价实的赦免诏书。
程咬金点了点头，语气也很是感慨：
“一开始我也不太敢相信，因为皇帝老儿可一向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最恨下面的臣子背叛他，又怎么会宽恕我们这些背叛大隋投靠瓦岗军的叛徒呢？
但是后面回过味来仔细一想，便觉得这十有八九是秦昇的功劳！”
“齐国公？他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说服得了皇上赦免我们几个？”
听程咬金提到秦昇，裴行俨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因为他自认自己如今还欠着秦昇一条命。
但他依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秦昇竟能说服得了皇帝杨广赦免他们。
程咬金闻言不由撇了撇嘴：
“守敬，你忘了呀，他可不是一般的将领，他救过皇帝老儿的性命，又是未来的大隋驸马，什么叫驸马？那就是皇帝老儿的半个儿子呀，他说出来的话分量可跟其他人不一样。
几个月前他不就说服皇帝老儿下了一道罪己诏吗？他都能劝皇帝老儿跟天下人认错了，现在劝他下旨赦免我们几个还不是小菜一碟。”
裴行俨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我们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去帮我们求来这么一道赦免诏书。”
“我也不知道。”
程咬金低头想了想，随即有些若有所思道：
“不过我们几人当年在张老将军麾下也是出了名的猛将，我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为我们求来这道赦免诏书，希望我们能够重新为朝廷效力。
就像他今天明明有机会杀你或生擒你，可最终还是放了你一马。”
裴行俨听完也觉得程咬金说得有几分道理，却还是没有立即表态。
虽说朝廷那边已经已经给出了既往不咎的态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要立即背叛瓦岗军，重新为朝廷效力。
毕竟，这不忠不义的骂名，他同样不想背负。
当初他之所以鼓动他的父亲叛隋投降李密，皆因为监军萧怀静欺人太甚。
如今他们在瓦岗军的日子虽说同样不好过，可也还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程咬金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今天贾雄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他一开始是想让我们以多欺少去围攻秦昇，后面看我们合五人之力也无法取胜，就想利用我们拖住秦昇，他则趁隋军群龙无首之际，突然对大举进攻。
可我们几个并没有如他的意继续缠住秦昇，如今我军吃了败仗，他自然要将战败的责任推到我们几个身上。
信不信，今日虽说他没有拿下我们几个，但回去之后一定会添油加醋写信给李密，让我们做替罪羔羊。
李密本就不信任我们，一旦收到贾雄给他的书信，又怎么可能会饶过我们几个。”
“这……”
裴行俨越听越心惊，联想到贾雄今日在帅帐内的举动，越想越觉得程咬金说得有道理。
眼见裴行俨被自己说动了心，程咬金又继续趁热打铁道：
“你别忘了，今日秦昇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过你一马，贾雄完全可以拿此事做文章，污蔑你们父子跟秦昇暗中有勾结。
而李密这个人心眼小又多疑，真到了那时候，恐怕你父亲为了保住你一命，很有可能自己担下全部罪责。”
裴行俨一听，内心不由猛然一沉。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父亲，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他一定会这么做的，为的只是保住自己一命。
程咬金的嘴巴还在说个不停：
“再说了，我之前虽然没有跟秦昇打过交道，但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不说他今天放了你一马的事，就说他明明可以将这份诏书公之于天下，让李密对我们心生怀疑，从而让我们自相残杀，从而让隋军不战而胜。
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堂堂正正击败我们之后，私下派人将赦免诏书送来给我们，让我们自己抉择。
你说，这么好的上官，我们哪里找去？反正若是你不肯去，我就自己杀了贾雄，提着他的脑袋，一个人跑去隋军大营投奔秦昇。”
说到最后，程咬金还玩起了欲擒故纵，说完作势就要离开裴行俨的营帐。
“好，义贞，我跟你去！”
此时裴行俨也彻底下定了决心，不管是为了他们父子的安危，还是为了报答秦昇今日的不杀之恩，这个贾雄今夜是非死不可了。
随后，他们二人便提着兵器来到监军贾雄的营帐外面。
贾雄的亲兵看到两人来者不善，当即大声喝问他们的来意。
裴行俨也不废话，挥舞着马槊就跟营帐外面的亲兵厮杀起来，一如他之前夜闯军营去杀萧怀静。
以他的身手，贾雄的亲兵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
可厮杀声也吸引来了附近不少巡逻的瓦岗兵，纷纷大喊大叫往这里赶。
程咬金生怕夜长梦多，便趁着贾雄亲兵被裴行俨拖住的功夫，直接提着八卦宣花斧就闯进了贾雄的营帐。
可当他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营帐内空无一人，不由一阵错愕。
难道是外面厮杀的动静太大，让贾雄这狗东西给跑了。
如果真是这样，一旦他带着救兵回来，自己和裴行俨可就大大不妙了。
不过就在此时，他注意到案桌上有一封未写完的书信，下意识走过去一看，登时破口大骂道：
“还真被我老程给说中了，贾雄这老狗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之前说贾雄会写信添油加醋污蔑他们几个，不过是信口开河，只是为了忽悠裴行俨跟他一起来杀贾雄罢了，可没想到贾雄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狠。
这封信是写给李密的，贾雄在信中说徐世积因为对翟让之死不满，暗中投靠了隋军，因此一直按兵不动，以至于贻误了战机。
至于他们几个隋朝旧将，也早就跟隋军勾结到了一起，否则以他们五个人的身手，怎么可能奈何不了区区一个秦昇。
为了阻止他们投降隋军，他打算先发制人，过两天在军中设宴招待他们，只要一将他们灌醉，便立即摔杯为号……
信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显然是贾雄走得匆忙，并没有来得及将最后几句话写完。
不过程咬金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粗中有细，看着手中没有写完的书信，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随后他用轻轻摸了摸最后几个字，果然是墨迹未干，瞬间便明白贾雄根本没有走远，说不定还在营帐内。
他耐住性子，目光在营帐内一阵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的，果然很快就看到床底露出了一截衣角。
他当即冷笑一声，操起烛台就往床上坑，很快便将床上的被褥给点燃……
“程将军，你这是作甚？”
眼见床榻着火，躲在床底的贾雄再也藏不住，急忙从床底爬出来，一脸讨好对着程咬金赔笑，完全看不出往日的半点威风。
程咬金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阵暗爽，面上更是笑嘻嘻道：
“贾监军受惊了，我和裴将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找你借一样东西。”
听到他们裴行俨大晚上带着兵器跑来自己的营帐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只为借一样东西，贾雄心中不由一阵暗骂，可面上却是不得不陪着笑道：
“程将军说笑了，大家都是瓦岗兄弟，想借什么尽管开口，不还也没事。”
“贾监军可太客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程咬金咧嘴一笑，随后面色一变，冷冷说了一句：
“我要借的就是贾监军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