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引开追兵时,在带头的黑衣人身上扯下来的。他们……他们似乎知道我们的路线,每一处落脚点都有伏兵……”
另一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还有……城里到处都是眼线……”
话没说完,他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扶凌萱蹲下身探了探脉搏,手背上瞬间沾上温热的血。
她抬头望向谢嘉泽,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紧绷的下颌上,映得那双眼睛寒如冰霜。
“看来他们早就布好了局。”谢嘉泽握紧断裂的玉佩,碎片在掌心割出伤口。
“我们以为是迷惑敌人的幌子,反成了他们摸清我们路线的棋子。”
“嘉泽。”扶凌萱伸手覆上他攥着玉佩的手,将碎裂的玉石轻轻取下,“再攥下去,手要废了。”
“你不是一个人。不管前方是什么,我都和你一起走。”
谢嘉泽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松,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总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声音发颤,却永远挡在他身前。
“好。”他低声说,“我们一起。”
此时,仅剩的伤者发出虚弱的呻吟。扶凌萱立刻转身,打开老大夫给的药包。
“得先止血。”她咬开一包金疮药,“老大夫说这种草药止血最好,还有这瓶生肌散,能加快伤口愈合。”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伤者浸透血的衣襟,伤口狰狞可怖,皮肉翻卷,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忍着点。”她轻声安抚,先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温水清理伤口。
伤者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扶凌萱一边清理,一边将老大夫给的草药嚼碎敷上,再撒上生肌散。
“包扎好了。”她替伤者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等天亮我们就转移。”
转头看向谢嘉泽,他正盯着墙上的裂缝出神,脸色凝重。
“在想什么?”她走到他身边。
“在想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谢嘉泽握紧拳头,“既然他们已经知道那是幌子,很快就会查到这里,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扶凌萱忽然想起老大夫说过的话——越是显眼的东西,越容易被盯上。
“我明天去置办马车。”她攥紧腰间的钱袋,里头还剩几块碎银,“买最普通的板车,再套匹老驽马,伪装成运货的商贩。”
谢嘉泽刚要开口反对,却被她抬手拦住:“你的伤口经不起颠簸,总不能靠两条腿走到下一个据点。”
她压低声音,“老大夫给的草药还能撑三日,我们必须在药效减弱前找到安全地方。”
次日清晨,扶凌萱戴上斗笠,将头发紧紧盘在粗布头巾里。
临走前,她又往怀中塞了两个馒头,转身时撞上谢嘉泽担忧的目光:“早去早回。”
他声音沙哑,伸手替她整了整歪斜的头巾。
牲畜市场里,刺鼻的气味久久不散,扶凌萱在角落找到个蔫头耷脑的老马贩子。
那匹灰毛马正在啃食发霉的干草,鬃毛打结,腿上还沾着泥渍,正是她要找的“完美选择”。
“这马怎么卖?”她踢了踢板车生锈的轮子,故意皱眉,声音装粗了喊。
老马贩子吐了口唾沫:“客官好眼力!这可是走南闯北的老伙计,车加马算你二两银子!”
“二两?”扶凌萱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块碎银拍在车辕上。
“最多八钱。你瞧瞧这马,走路都打晃,怕是拉两袋谷子都得累瘫。”
两人讨价还价许久,最终以一两银子成交。
扶凌萱牵着缰绳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咂舌声:“这年头,连妇道人家都这么会砍价……”
她不敢耽搁,又绕路去布店买了几块褪色的粗麻布。
回程时特意拐了三条巷子,确定没人跟着,才赶着马车驶进客栈后院。
老马喘着粗气停下,扶凌萱跳下车,听见二楼窗户轻轻推开。
谢嘉泽半靠在窗边,脸色苍白却眼神警惕:“没被盯上吧?”
她朝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两个小时后,夜幕彻底降临。
扶凌萱把受伤的两人小心塞进车厢底部,用粗麻布盖住,又在上头堆满发潮的稻草,伪装成运送柴火的样子。
谢嘉泽披着破旧蓑衣坐在车夫位,袖管里藏着一把短刀。
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格外清晰,守城士兵举着灯笼往车上瞥了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
出了城门,扶凌萱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颠簸,谢嘉泽时不时回头张望,直到远处的城墙缩成小黑点,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这老马看着不起眼,跑起来还挺稳。”谢嘉泽拽了拽缰绳,语气难得轻松。
连续赶了三个小时路,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座破庙出现在眼前。
庙门的匾额只剩“安……寺”两个残缺的字。
马车刚停稳,车厢里就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扶凌萱掀开麻布,伤者的脸色比出发时更差,伤口渗出的血把稻草都染成了暗红色。
“得马上换药。”她掏出老大夫给的药包。
谢嘉泽则绕着破庙转了一圈,确认安全。
庙外杂草丛生,几条野狗在百米外徘徊,远处的官道上偶尔有零星的行人经过,暂时看不出异常。
他折了几根枯枝抵住庙门,又搬来几块大石头堵住侧窗,这才回到扶凌萱身边。
伤者正疼得浑身发抖,额头布满冷汗,扶凌萱已经撕开他渗血的衣襟,往伤口上撒着褐色的药粉。
“老大夫说这药能拔毒,忍一忍。”她轻声安抚,声音却紧绷得发颤。
谢嘉泽蹲下身,帮忙按住伤者不断抽搐的肩膀。
药粉渗进伤口时,那人突然弓起脊背,喉间发出压抑的嘶吼。
“快好了,坚持住。”谢嘉泽数着脉搏,直到伤者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才松开手。
他的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后背的伤口也因为刚才的动作隐隐作痛。
扶凌萱从帆布包里翻出几块硬得硌手的面饼,掰成小块递过去:“先填填肚子,等天黑再赶路。”
谢嘉泽刚要吃,就听见身旁传来奇怪的声音。
转头看见那个伤员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嘴里开始吐出白沫,手里的面饼也掉在了草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