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给的计策令董卓十分满意,三人一番畅饮,直到夜深之后,方才饮毕。
因为打白波的战事已近尾声,即将班师回朝,故而军中对将领的饮酒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管束的十分严格。
更何况这是董卓自己的营寨,他就是最高的管理者,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当摇摇晃晃的李儒与贾诩分别被士兵搀扶着离开营帐之时,前者突然拉住后者的衣袖,打了个酒嗝道。
“文和,你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出言算计刘备?”
贾诩闻言一惊,酒意瞬间醒了三分,摒退左右,小声地附在李儒耳旁说了一句。
“我那话也算不得错,刘备这人,不可小觑,如不及时除去,它日必成吾等心腹大患。”
李儒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遂笑着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文和,早些歇息吧。”
贾诩笑着辞行,让士兵继续扶着他回营帐。
等回了住的地方裹上羊皮毯子,将快熄灭的炭火拨亮,又将帘子拉开一些口散去难闻的气味,贾诩这才半躺着开始想刚才的事情。
差点就被李儒看破虚实,他心里还是有点慌乱的。
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谅其一时半会也是想不明白的,而对方已经成了董卓的女婿,一肩挑着董营内的一应大小事务,是没时间去细品这一计个中奥妙的。
从皇帝刘宏允许废史立牧,并从各个宗室子弟里面挑人去任实权州牧开始,贾诩内心之中,就有了一个似乎有些荒谬的猜测,那就是他们这位陛下,在故意扶持宗室的力量。
故而他才出了此条毒计前去试探,如果皇帝依旧不闻不问,反而放任刘备这个宗室子弟去地方任实职,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如果相反的话,倘若刘备真被召入洛阳并被困在那里,那就说明这个人身上没有天命,不值得再去关注。
那些话是真的,贾诩的确认为刘备这个人未来会反,而且从他的身上,也确实看到了刘邦与刘秀的影子。
基于这点判断,贾诩这才生了改换阵营之心。
如果刘备接下来一点事都没有,那他就得想办法让未来的主公派人接他下董卓这艘破船了。
昔日的豪杰,变成了一个野心都快溢出来的奸贼。
在其手下做事,贾诩已经有一种居火屋,行漏船之感。
这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让自小在西凉这个恶劣环境中长大的贾诩非常不舒服。
就是因为见过了太多的杀戮与死人,他才无比渴望依附强者,得到一个平静而又安稳的生活环境。
贾诩清楚的知道,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被权力与酒色蒙蔽心智的董卓,是给不了他这些东西的。
倒不是没有其他人选,可思来想去,还是刘备最靠谱。
一来对方正在创业初期,身边尽是些草莽出身的莽汉,急需自己这种文人谋士。
二来刘备及时雨,孟尝君的名头贾诩也听过一二,加上他老刘家也是能与功臣共富贵的,某些自己找死的除外,不论是跟着刘邦,还是跟着刘秀打天下的,多数都得了善终,且三代富贵无忧。
这不跟着他跟谁,跟着董卓去谋反么?!人家姓刘,就是反了,那也是一个锅里舀食吃。
管它西汉,东汉,北汉,南汉,反正这天下就还是大汉的,他贾某人就不是乱臣贼子,而是从龙功臣。
青史昭彰,他贾诩就是死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不会让父母妻儿,宗族老小蒙羞。
三来么,就是这个刘备真得很聪明。不去洛阳扬名显威,而是选择躲起来坐看天下起风云。
这样的英雄人物,就是没有他辅佐,来日也是要龙腾虎跃,显耀世间的。
如是这般想着,酒劲儿终于上头,贾诩便闭眼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此时此刻的刘备,正在青州平原县的城内,与平原的县令、县丞、县尉等县衙的主官饮宴,一群衣着不凡的士绅们作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人谈天论地,吟诗作赋,喝得好不痛快。
不过跟着赴宴的张飞却吊着张脸,也不搭理那些给他敬酒的小吏,独自喝着闷酒。
等到宾客尽欢,酒席散去,他们到了县令给安排的驿馆下榻,张飞这才发作。
“大哥,这平原有甚好的,竟让你驻足不前,流连忘返。”
“整日不思剿匪,而是与这些人称兄道弟,花天酒地,莫不是忘了昔日的豪言壮语?”
刘备煮了一杯不加任何佐料的茶,喝了几口之后,淡淡的说道。
“兖州之行你也看了,不和这些人打成一片,交上朋友,我们是一丝一毫的粮草都拿不到的。”
“在兖州,最起码我们还有河北世家给的那些物资,还能挺着腰杆做人。”
“可你也看到了,人吃马嚼,这一天的耗费实在不小,加上大哥还赏赐并兑付军功,给了兄弟们那么多的钱财,如今两手空空,拿什么继续剿匪平乱?”
张飞急得反驳道,“可,可没必要给他们钱啊,自古当兵吃粮,而且在这粮食比命贵的年月,有口吃得就很不错了,从未听过,还给那些普通士兵发饷的。”
刘备吹了一口陶杯上的热气,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那你又何曾见过闻战则喜,盼立军功,纪律严明,不扰百姓,不避生死,百战百胜的铁军?”
张飞哑然不语,他一向自诩甚高,一人面对百人、千人、万人也不曾怕过,万军从中更是来去自如,视天下英雄于等闲。
可面对自家大哥麾下这群混球儿,不说多的,三五十个,就让他噤若寒蝉。这群狗东西打仗是真不要命,下手也是真的黑。
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刘备笑道,“些许铜钱而已,又何必放在心上。”
“须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花在兄弟们身上是值得的。”
“总比花在女人,或者满足口腹之欲的酒肉,以及字画,珠宝首饰等其它物事上有用。”
“不过说起女人,那个邹氏倒是不错,人长得标致,又知书达理,会刺绣、精厨艺,做得一手好饭食,一看就是旺夫的良家女子。”
“大哥有意成全你们,就给你保个大媒,让这女子与你作妾,来日再给你相看一个高门大户的娘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原本跪坐着的张飞就像屁股下长了刺一样,突然站了起来,“这,这……如何使得,两位兄长尚未成亲,哪有当弟弟的先娶之理。”
“再说,芸娘那边……,也不一定会同意,大哥你莫要乱点鸳鸯谱!”
刘备放声大笑,屋内的赵云也没忍住,开始笑起了显得手足无措的张飞。
“翼德,云长之前与我说过,他于十八岁之时已在郡解县成亲,不过因为他看不惯地方豪强欺压百姓,失手将其打死,这才被官府通缉,不得不流亡奔逃幽州,有幸与吾等结义。”
“之前河北世家的一些人欠了我们一个人情,我就让他们差人去河东郡解县帮我找寻弟妹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已经得到了具体的回信,人已经找到了,之所以等在这平原县,就是为了等弟妹胡氏被人接来。”
“至于大哥我么,对自己的亲事早有安排,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亲,所以才要为你早做打算。”
“邹芸虽然遭逢大难,却也是世间难得的良家女子,模样、人品那没得说,放在任何地方,都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如果你真不愿意,我就将她许给铁蛋,那个混球儿最近没少烦我,就是要求娶邹芸。”
张飞脸色不断变化,最终咬牙道,“好啊,二哥瞒得俺好苦!竟然早就有了家室!”
“还有张铁蛋那夯货,他哪能配得上芸娘!”
刘备猛地一拍桌子,“说话就说话,骂自家兄弟作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芸娘那模样,那身段,待在军营里时间久了,动心的又何止一个铁蛋?忒得不爽快,就说愿意不?”
张飞难得有些脸红,最后只能挠了挠头,“任凭大哥做主,不过要等一些时日,小弟要明媒正娶,让她做我张翼德的发妻。”
刘备嗯了一声,“可以,不过这事我要先广而告之,否则那些家伙会不停去叨扰邹芸。”
“他们敢!”看着张飞怒发冲冠的模样,刘备好笑的摇了摇头,心想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不过这些女子久留军营也不是个办法,食色性也,趁着这个机会,他打算给一些兄弟先解决终身大事,也能避免发生一些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