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林坊的阁中，洛红雪再次见到了当年接待他的胡掌柜。二十多年过去，他也只是在眉目间添了些老态。
“我们这里确实有培养中级炼丹师的课程，不过这些学员都是在坊内实践多年，再经过两年的针对性训练，才会被送去参加考试的。即便如此，能过关的也寥寥无几。洛仙子您只上三个月的课程，就要直接参加明年一月的中级炼丹师考试，这……老夫实在有些为难。”胡掌柜听完洛红雪的来意，眉头微微一皱。
洛红雪不急不恼，慢条斯理的说道：“胡掌柜莫急，妾身也知道此事有些唐突。其实只是想先试上一试，若这次未过，便在坊内安心修习一年，后年再考也不迟。”
胡掌柜微一摇头，这中级炼丹师的考试难度颇高也不便宜，不少人都是考了很多次才通过的，洛红雪这样仓促应考的，根本积累不了多少考试经验，几乎是去给行会白送钱的。
他原本想要劝阻，但想到当年洛红雪仅为观摩一下药家水炼之法就拿出一颗上品灵石，想来此人应该也不缺灵石。
至于洛红雪自己，其实多少也有些懊悔。那时他刚从龙域秘境出来，抢了不少修士的储物袋，自然手头宽裕，花起灵石来也不心疼。
如今灵石渐渐花完，才明白赚钱之难，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来得容易的钱，去得也容易。
“既然如此，插班的事就由老夫来安排。不过该交的学费还是要交的，初级炼丹师之间差距甚大，在此之前，还先请洛仙子让老夫看看您的炼丹水平。”胡掌柜说着，吩咐伙计去取药材和丹方。
“可以。”洛红雪点了点头，“胡掌柜，妾身还有一个要求。”
“请讲。”
“当年妾身花了一万灵石观摩你们药家的水炼之法，也签下契约，如今也算是药林坊的炼丹师了吧？可否让妾身见一见灵液的完整配方？”洛红雪笑意盈盈的看向胡掌柜。
洛红雪原本还想着在这件事上和胡掌柜拉扯一番，不料他竟洒然一笑道：“当然可以。”
洛红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给他摆手打断：“不过，要等您考过中级炼丹师之后才行。若您愿以中级炼丹师的身份加盟药家，不仅水炼之法的药方，便是我们所有典籍，洛仙子也都可以查阅。但在此之前，还需再签一份保密契约。”
“既如此，到时就有劳胡掌柜了。”洛红雪明白，药林坊既然有资格培养中级炼丹师，书阁中定有不少独门丹方。此等要求，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炼丹师行会那边，只说拓印玉简要另收费用，并未限制查看。如此一来，他与药林坊这份契约，倒也不算吃亏。
“看来行会与世家之间，应该不是简单的竞争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之间也有合作的余地。”洛红雪暗自在心中思考。
在伙计去准备炼丹室和药材时，洛红雪又顺势与胡掌柜闲聊起来，提到当年为他炼丹的那位女炼丹师。
想打听打听，在培养中级炼丹师的课程里，她会不会参与教学。
“温夫人的话，她早已在十几年前便离开我们这了。”提到这人的时候，胡掌柜语气中带了几分怀念。
洛红雪听完，眉心一跳：“温夫人？十几年前就走了？”
胡掌柜点点头：“温夫人当年只是跟我们签了十年的契约，时间一到她便离开了，当时家主和她的两个弟子还极力挽留过。她只说她丈夫死后便一心向道，对培养弟子没有兴趣。从此再无音讯，如今恐怕已经不在四方岛了吧。”
胡掌柜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洛红雪，压低声音道：“像温夫人这般的高阶修士，我们这些筑基期的还是不要打听为妙。不过仙子放心，负责授课的药家炼丹师，皆是随她修行十载的弟子，水平肯定有保证的。”
想来胡掌柜在此事上也没必要说谎，只是这温夫人是否就是丹芷长老，就难以考证了。
就在这时，伙计准备好了炼丹房，将三张丹方呈给洛红雪。
“有些事，老夫还是要跟洛仙子讲清楚的。这三种丹药，我们药林坊的炼丹师成丹率约在四成。若您也有这个水平，老夫便允许您插班。如果连这个水平都没有，老夫劝您还是在这里好好学习一下，夯实基础后，再去考中级炼丹师。”胡掌柜十分郑重的提醒道。
洛红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三张丹方都是筑基中期的丹药，他在临波岛上可是炼过好几遍了，当年在筑基中期时，身上绝大部分丹毒就是出自这几种丹药，可谓轻车熟路。
洛红雪轻吐一口气，神情自若，含笑问道：“若是超过四成，不知你们依何价收购？”
“哦？听仙子口气，似乎对自己很有把握啊。若真能超出，我们自会按签约炼丹师的价格收购，绝不让您吃亏。”胡掌柜听完，眼睛一亮，当年他看洛红雪的取参手法就知道这“女人”水平应该不低，如今终于有机会一见真章。
在去炼丹室的路上，胡掌柜又讲了一下药林坊的待遇。一般来说，坊和炼丹师之间，是在扣除成本后五五分利。
丹药的成本多在两三成上下，若想在药林坊站稳脚跟，至少要有一种丹药的成丹率能稳在三成以上。
相比炼丹师行会那种接单后自行承担成本，最终抽取两成收益的方式，药林坊的五五分账看似对炼丹师更不利，但在成本由坊内统一承担的前提下，实际收益与行会模式差不多。
果然在充分竞争的市场环境中，不会有哪一种模式能轻易获得暴利，区别只在于哪种更适合自身罢了。
洛红雪换上炼丹服，走入指定的炼丹室。炉火点燃，他神色平静的开始炼丹。隔壁房间，胡掌柜透过镜面观摩，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当年在药山的时候，丹芷长老曾评价过洛红雪：如果运气好的话是有可能通过中级炼丹师考试的。
如今数十年过去，他的水平毫无疑问是更高了，但考虑到两地考试的内容可能有所差异，稳妥起见还是上一下这里的培训课程。要是贸然应考，一次没考过，浪费灵石不说，还要等明年才有机会再考一次。
胡掌柜在隔壁的镜子内看着洛红雪熟练的处理药材和控火，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伙计：“当年我就觉得这女人不一般，我没看错吧？”
“这些可都是筑基期的丹药，普通的初级炼丹师可炼制不了四成的成丹率，我看她这般炉火纯青，想来离中级水平也不远了。”胡掌柜轻笑着说道。
然而看着看着，胡掌柜发现了一丝异常，眉头微皱。
一旁的伙计见此，不禁问道：“掌柜的，可是她手法有什么问题？”
胡掌柜缓缓摇头，沉声道：“问题倒是没问题，只是她打入法诀的姿势，控火的节奏，颇有几分温夫人的影子......莫非她们俩是师徒？”说完他自己也干笑了一下，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
“管那么多做什么？要是这女人能成为第二个温夫人对我们不是好事吗？”伙计这般赔笑说道。
“哪那么容易？中级炼丹师和高级炼丹师差距极大，否则我们药家几代传承，至今怎么也只有家主一名高级炼丹师？”胡掌柜长叹了口气。
......
胡掌柜目光死死盯着洛红雪炼制的三十颗丹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伙计小心翼翼地禀道：“成丹八成，其中极品一成。次丹一成，废丹一成，而且次丹只是药力略逊，杂质极少，炼气后期的修士依旧可服。”
胡掌柜心头微震。按理说，不同年份的灵药，药性肯定天差地别，但同样年份的灵药，药性也略有不同。
即便是炼制同种丹药，炼丹师们也是常常会根据药性做出细微的调整。简而言之，炼丹就是一件完全依靠经验积累来提高成功率事情。
至于洛红雪为什么会炼出这个成丹率，要么就是已经炼制过非常多这种丹药了，要么就是个人的天赋卓绝，亦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整个药林坊，也就培养出数名中级炼丹师，就知道其难度和消耗之大。
就算是一些天赋不错的药家本家人，很多也是吃不了这个苦，大半中途便放弃了。
“当世奇才！”胡掌柜非常庆幸当年跟洛红雪签了这个永久契约，若家主同意，在药家灵药的供应下，绝对可以把这“女人”推到高级炼丹师的层次。
但胡掌柜也知道家主素来重视族内传承，不会把家族资源倾注在外姓人身上。
若这位洛仙子想得到药家的支持冲击高级炼丹师，得嫁给药家的嫡男才行。
念及此处，胡掌柜心中一叹。这洛仙子自称“妾身”，多半已经婚配，他也不好贸然打探别人的私事，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胡掌柜可还满意妾身的表现？”洛红雪说到这里，嘴角不禁翘起一些。
“满意！极满意！”胡掌柜抚掌而笑，语气比先前多了几分尊敬，“仙子大可放心，插班之事老夫立刻安排。以您的造诣，不仅无需缴纳学费，怕是还能赚上一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