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天刚放亮,王谦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没惊动还在打呼噜的王建国。
昨晚炖的小黄毛子肉虽然鲜嫩,但分量确实不多,一大家子人分下来,根本不够吃。
他蹲在灶台边,往怀里揣了两块冻得梆硬的玉米饼子,又灌了一壶烧刀子,这才推门出去。
院子里,于子明已经等在那儿了,正蹲在地上给大黄喂肉干。猎犬见到王谦,尾巴立刻摇成了风车。
“肉不够吃吧?”于子明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布包,“我偷摸藏了半斤猪油,待会儿烤饼子吃。”
王谦点点头,两人默契地没多话,扛上猎枪就往外走。
屯口的雪地上,昨天拖野猪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王谦蹲下来,用手指量了量脚印,突然皱眉:“不对。”
“咋了?”于子明凑过来。
“昨天那群猪里,混了头大的。”王谦指着雪地里一串被忽略的脚印——比普通野猪的蹄印大了整整一圈,步距也更宽,陷进雪里的深度明显不同。
于子明眼睛一亮:“大跑卵子?”
王谦没说话,顺着脚印往前摸了几步,突然在一棵老松树下停住。树干离地一米多高的位置,树皮被蹭掉了一大块,露出新鲜的木质,上面还沾着几根粗硬的黑色鬃毛。
“错不了。”王谦捏起一根鬃毛搓了搓,“最少六百斤往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大跑卵子(成年公野猪)的肉虽然糙,但獠牙和猪骨在黑市上能卖出高价——尤其是那些倒腾山货的南方商人,最喜欢这种成色的野猪牙,据说能入药,也能做工艺品。
“追不追?”于子明压低声音,手已经摸上了枪托。
王谦没立刻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估算了一下脚印的新鲜程度。这串脚印最多是昨天傍晚留下的,以野猪的习性,不会走太远,很可能还在附近的山坳里活动。
“追。”王谦简短地说,随即从怀里掏出刘大脑袋给的药酒,仰头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大黄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再撒欢,而是贴着地面,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气味。
两人一狗沿着脚印往深山摸去。越往里走,林子越密,积雪也越来越厚,有些地方的雪壳子脆薄,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大腿根。
“这畜生真会挑地方。”于子明喘着粗气,扒开一丛挂满冰凌的灌木。
王谦没接话,他的注意力全在地上那串脚印上。野猪的行走路线很诡异——它没有像普通野猪那样沿着山坳找吃的,而是专挑陡坡走,时不时还绕个圈子,像是在躲避什么。
突然,大黄停住了,耳朵竖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声。
王谦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五十步开外,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两人缓缓蹲下,借着灌木的掩护往前摸。王谦轻轻拨开一根结满霜的树枝,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头体型巨大的黑毛野猪正背对着他们,用獠牙翻拱雪地里的冻蘑菇。它的肩背高高隆起,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浑身的鬃毛又粗又硬,在晨光下泛着铁锈色的光泽。最惊人的是那对獠牙——弯曲如镰刀,长度超过二十公分,尖端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乖乖……”于子明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眼睛瞪得溜圆。
王谦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出声。这种体型的公猪警觉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暴起伤人。他缓缓抬起枪,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套住野猪的耳根——那是野猪最脆弱的地方,一枪下去能直接破坏脑干。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哗啦!”
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大跑卵子猛地抬头,獠牙上还挂着半截冻蘑菇。它警惕地转动耳朵,鼻翼快速翕动,显然察觉到了异常。
王谦的食指僵在扳机上,一动不敢动。
“砰!”
一声枪响从林子另一侧传来,子弹打在野猪旁边的树干上,木屑飞溅!
“操!”于子明低声骂了一句。
野猪彻底被激怒了,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调转方向,朝着枪声传来的位置猛冲过去!
王谦这才看清——林子另一头,狍子屯的赵大虎正端着枪,脸色惨白地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