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京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头黑熊的独眼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粗重的喘息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带着腥臭的热气喷在他脸上。
它的体型比杨进京想象的还要庞大,肩背上的肌肉虬结隆起,前掌上的利爪足有半尺长,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吼——\"
黑熊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唾沫星子溅到杨进京脸上。
他本能地后退,后背抵在了崖边的岩石上,粗糙的石面硌得他生疼。
退无可退。
黑熊猛地扑来,巨大的熊掌带着风声拍向他的脑袋!
杨进京一个侧滚避开,\"咔嚓\"一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块碗口粗的树枝被熊掌拍得粉碎。
木屑飞溅中,他的猎枪脱手飞出,滑到了三米开外。
黑熊一击不中,更加暴怒,转身又扑了过来。
杨进京来不及捡枪,猛地抽出腰间的砍刀,对准熊掌狠狠劈下!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伴随着黑熊凄厉的嚎叫。
温热的熊血喷溅在杨进京脸上,腥臭难闻。
黑熊吃痛收回前掌,但这一刀显然不足以致命,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杨进京趁机一个箭步冲向猎枪,可黑熊的速度更快!
它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压了过来,獠牙大口中喷出的热气已经喷到了杨进京的后颈上——
千钧一发之际,杨进京猛地扑倒在地,顺势翻滚。
黑熊扑了个空,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杨进京趁机抓起猎枪,转身瞄准黑熊的独眼——
\"砰!\"
枪声在山谷中炸响,惊起一片飞鸟。
这一枪正中黑熊的右眼,鲜血和眼浆迸溅而出。
黑熊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疯狂地挥舞着前掌,却因为双目失明而失去了方向感。
杨进京没有犹豫,再次举枪瞄准黑熊的胸口——
\"砰!\"
第二枪精准命中心脏!黑熊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它的四肢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最终彻底不动了。
杨进京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握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足足喘了一分钟,他才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
确认黑熊已经断气后,他转身看向崖壁上的山洞。
刚才的打斗声这么大,如果岳父在里面,一定会听到......
\"爹!您在吗?\"他大声呼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片刻的寂静后,洞里传来微弱的敲击声——\"铛、铛\",像是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
杨进京心头狂跳,赶紧找了一处缓坡下到洞口。
借着月光,他看到洞口被树枝草草遮挡着,地上还有拖拽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显然有些时日了。
他拨开树枝,洞内的景象让他的鼻子一酸——
王铁柱靠坐在洞壁上,右腿血肉模糊,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腐臭。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得像是干旱的土地,身边扔着个变了形的铜壶,显然刚才就是用这个敲石头求救的。
更让杨进京心惊的是,岳父的身边还躺着一头小野猪的尸体,脖子上插着一把猎刀——正是王铁柱随身带的那把。看样子,老爷子是在重伤的情况下,还击杀了一头野猪充饥。
\"爹!\"杨进京扑过去,轻轻拍打岳父的脸颊。
王铁柱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进...进京?\"
\"是我!我来接您回家!\"杨进京赶紧掏出烧酒,小心翼翼地给岳父灌了两口。
王铁柱贪婪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几口烈酒下肚,他的眼神清明了一些,颤抖着抓住女婿的手:\"那...那畜生...\"
\"死了。\"杨进京简短地说,指了指洞外,\"两枪毙命。\"
王铁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欣慰。他虚弱地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野猪...偷袭...獠牙划的...化脓了...\"
杨进京这才仔细检查岳父的伤势。右腿从膝盖到脚踝,被野猪獠牙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伤口已经感染,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如果不尽快处理,恐怕要截肢。
\"爹,我背您回去。\"他撕下衬衣,给岳父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老人背起来。
王铁柱虽然瘦,但骨架大,背起来并不轻松。杨进京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岳父的伤腿不会被碰到,这才迈步往外走。
刚出洞口,他的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原来洞口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霜,在月光下几乎看不出来。杨进京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摔下去,两个人都得完蛋。
他更加小心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踩实了才继续前进。背上的王铁柱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偶尔会因为颠簸而发出一声闷哼。
回村的路格外漫长。杨进京走一阵歇一阵,汗水浸透了衣裳。有几次他差点被树根绊倒,都死死护住了背上的岳父。
\"进京...\"王铁柱伏在女婿背上,声音哽咽,\"爹拖累你了...\"
\"您说的什么话。\"杨进京喘着粗气,\"您把素心养大嫁给我,我孝敬您是应该的。\"
月光透过树隙洒在林间小路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杨进京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但他不敢停下。岳父的呼吸越来越弱,必须尽快回到村里医治。
\"爹,您坚持住,就快到了。\"他一边走一边给岳父打气,\"素心和娘都在等您呢......\"
背上的王铁柱轻轻\"嗯\"了一声,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女婿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杨进京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想起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王铁柱的情景。那时他刚和王素心定亲,第一次上门拜见岳父。王铁柱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板着脸问他:\"听说你当过生产队长?会打猎吗?\"
当时他年轻气盛,直接说:\"不会,但可以学。\"
王铁柱哼了一声,第二天就带他进山,教他认兽踪、设陷阱、使猎枪......那次他们在山里待了三天,打到一头野鹿。回来的路上,王铁柱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不错,素心交给你,我放心。\"
那是岳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夸他。
\"爹,您还记得我结婚那天吗?\"杨进京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您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说,要是敢对素心不好,就用猎枪崩了我......\"
背上的王铁柱轻轻笑了一声,虚弱地说:\"现在...现在也作数......\"
杨进京也跟着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加快脚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