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眼睛发酸。
杨进京面色凝重地站在急诊室外的走廊上,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窗,紧紧地盯着正在洗胃的杨耀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充满活力的大儿子,如今却面色灰白地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泡沫,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在走廊的尽头,林娜娜正站在那里打电话。她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在和对方争论着什么。她那艳红的指甲在墙上抓出了几道明显的白痕,显示出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就在这时,张虎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神却十分锐利。他走到杨进京身边,俯下身来,附耳低语道:“杨哥,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这农药是林小军给的,而且里面还掺了大量的催吐剂,所以死不了人。”
听到这个消息,杨进京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果然,这一切又是林家搞的鬼!五年前的那场纵火案,让杨进京对林家的仇恨愈发深刻。当时,林小军作为主犯,本应该在新疆的监狱里服刑,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提前被释放了出来。
不仅如此,林父林母在县城开了一家建材店,专门承接政府的工程项目。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呢?而现在,他们又教唆自己的儿子演这么一出苦肉计,究竟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杨进京越想越觉得愤怒,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继续查,\"杨进京的声音像淬了冰,\"尤其是他家的建材生意。\"
三天后,张虎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杨进京的办公室,他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材料,满脸的兴奋和激动。
这个一向粗犷豪放的汉子,此刻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有些颤抖:“杨哥,大鱼啊!我们钓到一条大鱼!”
杨进京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他连忙站起身来,接过张虎手中的材料,快速地翻阅起来。
随着一张张照片和文件的翻动,杨进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仿佛能喷出火来。
照片上,林父正一脸谄媚地给质检员塞红包;录音里,林小军得意洋洋地吹嘘着:“我姐夫马上就要当大官了,谁敢来查我们?”
然而,最让杨进京感到震惊和愤怒的,还是那份检测报告。报告显示,林家供应的防火材料,不仅没有起到防火的作用,反而在遇到火源时会加速燃烧,这简直就是拿人命当儿戏!
“报警!”杨进京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当天夜里,县公安局和质监局联合行动,对林家的建材仓库进行了突击检查。
林家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间慌了手脚。林小军企图翻墙逃跑,却被早已蹲守在那里的张虎一个漂亮的扫堂腿给放倒在地。
林父则当场心脏病发作,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他还不停地嚷嚷着:“我女婿可是县委副书记,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而林母则直接瘫坐在那成堆的劣质瓷砖上,哭喊着要见亲家公,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杨进京始终没露面。他站在县公安局监控室里,看着审讯室的画面——林小军起初还趾高气扬,当民警播放他教唆杨耀唐假自杀的录音时,顿时面如死灰。
“杨书记,”公安局长老赵一脸凝重地递过来一份笔录,“这小子全都交代了,他们计划逼迫您给林家的生意开路,不然的话就要去纪委举报您……”
杨进京眉头微皱,语气沉稳地问道:“举报我什么?”
老赵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说:“说您……把村办企业变成家族产业,二儿子管农机厂,大侄子承包了绿化工程。”
听到这里,杨进京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老赵不禁有些诧异,不明白杨书记为何会在此时发笑。
杨进京并没有解释,而是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县电视台的电话:“喂,我是杨进京,我要申请明天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次日上午,县委会议室里挤满了来自各地的记者。杨进京站在主席台上,面对着众多的镜头和闪光灯,显得从容不迫。
他首先当众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清晰地展示了林家如何威逼利诱他人,企图让杨进京为他们的生意提供便利。接着,杨进京又展示了一系列的证据,包括林家与相关人员的通话记录、短信往来以及转账记录等。
最后,杨进京亮出了一份经过公证的《财产公示》,上面详细列出了他和他家人的财产情况。其中,关于二儿子杨耀宋的农机厂厂长职务,是经过全村党员大会投票选举产生的;而大侄子杨耀华的绿化公司,从未承接过一个东八里庄的项目。
此外,杨进京还公布了一份令人震惊的清单,上面记录着林家在过去五年里通过杨耀唐的名义向他索贿的详细情况,足足有十七页之多!
整个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纷纷交头接耳,对杨进京的勇气和坦诚表示赞赏。而那些原本想要抹黑杨进京的人,则如坐针毡,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至于我大儿子,\"杨进京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已经成年,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发布会结束后,杨进京直接去了医院。杨耀唐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民警,见了他立刻敬礼。
推开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杨耀唐蜷缩在病床上,手腕上还铐着留置针,见到父亲进来,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爹......我错了......\"
杨进京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一份是《离婚协议书》,一份是新疆分厂的《复工通知》。
\"选一个。\"
杨耀唐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协议书上。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骑自行车,那双温暖的大手始终扶着后座;想起第一次带林娜娜回家时,父亲熬夜给他做的新婚家具;更想起这些年,林家像水蛭一样趴在自己身上,吸食着杨家的名声......
钢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时,杨耀唐的手抖得写不成字。最后一笔还没落下,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林娜娜披头散发地冲进来,后面跟着哭天抢地的林母。
\"杨进京!\"林母的唾沫星子喷了半米远,\"你敢拆散我女儿婚姻,我就......\"
\"你就怎样?\"杨进京冷冷打断,\"继续卖劣质建材害人?还是再教唆你儿子放火?\"他转向林娜娜,\"你弟弟已经进去了,要不要看看他的口供?\"
林娜娜突然扑通跪下,死死抱住杨耀唐的腿:\"耀唐!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
杨耀唐看着妻子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正是这个女人,把他第一次挪用的公款塞给了赌场的林小军。
钢笔终于落下,签字声轻得像一声叹息。
三天后,林家建材店被查封,林父因行贿罪被捕,林母灰溜溜地回了娘家。杨耀唐则登上了去新疆的火车,月台上只有弟弟杨耀宋来送行。
\"哥,\"杨耀宋塞给他一个信封,\"这是爹让我给你的。\"
信封里是一张存折和一把钥匙。存折上有五万块钱,刚好够还清当年挪用的公款;钥匙则是东八里庄老宅的——杨进京始终给大儿子留着回家的门。
火车开动时,杨耀唐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突然看见站台柱子后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他从小看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