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来自巨舰的意志,如同一万吨冰冷的铁水,浇灌在方闯的烙印之上,带来一种要将存在本身压成薄片的恐怖质感。
“蝼蚁,你成功激怒了我。现在,连同你和你庇护的垃圾,一起成为我的养料吧!”
舰首的黑洞猛然扩张,那无可抵御的吸力不再分散,而是凝聚成一道漆黑的死亡光柱,直指方闯。光柱所过之处,虚空本身都开始向内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方闯的身影一步踏出,不退反进,主动迎上了那道死亡光柱,将自己和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衰败烙印完全隔开。
【父道领域】全力展开,温暖的金色光辉不再是柔和的守护,而是化作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秩序符文构成的精密磨盘。
那道足以吞噬星系的死亡光柱,一头撞进了这个金色磨盘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更没有能量对冲的爆炸。
那股狂暴的吞噬之力,像是被卷入了一台结构无比精密的工业纺织机。天心锁的力量化作亿万根看不见的导线,强行捕捉、拉扯、梳理着每一缕混乱的能量。入侵的毁灭法则被拆解,被折叠,被重新编码,最终在方闯的领域之内,形成了一个首尾相连、自我追逐的能量闭环。
外界那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那艘巨舰上的意志,陷入了短暂的死机。
“你……你做了什么?我的‘归墟之噬’呢?”
它的攻击并未被抵消,也未被反弹,而是……不见了。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还在,但被困在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笼子里,疯狂地吞噬着自己的尾巴,成了一个永不停止的无用功。
方闯的意志平静地回应。
“你的力量太乱了,到处乱窜,容易伤到别的宇宙。我帮你理了理,现在它自己玩得挺开心。”
身后,那个衰败宇宙的守护者,传来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分辨的意念。
“他……他没有对抗……他给攻击……立了个规矩?”
对于一个在宇宙海挣扎了无数纪元、只信奉“强权即真理”的存在而言,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巨舰中的意志发出一声夹杂着困惑与暴怒的咆哮。
“歪理邪说!给我破!”
黑洞的核心开始剧烈脉动,试图以更强的力量,撑破方闯的领域闭环。
“还没完呢。”方闯的意志里带上了一丝温度,“拆了别人家,总得留下点东西。我这儿有个土特产,送你尝尝。”
话音落下,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父道领域】的磨盘中心,逆向注入了那个能量闭环,并顺着能量的轨迹,直接冲入了巨舰舰首的黑洞核心。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一段打包好的“家的记忆”。
其中有花曜峰顶铁树新芽的喜悦,有新生宇宙第一声啼哭的脉动,甚至还混杂着姬月瑶刚泡好的那杯桂花茶的香气。
这股力量对于掠夺者的“死亡法则”而言,不是解药,而是最猛烈的逻辑病毒。
原本稳定运转的、以“绝对寂灭”为基石的黑洞,内部的法则链条开始出现大量的“语法错误”。纯粹的死亡中,凭空诞生了一缕不该存在的“可能”。
噗——
黑洞不再吞噬,反而像一个吃坏了肚子的病人,猛地向外喷出了一股混乱的能量洪流。巨舰的舰体随之剧烈震颤,舰身上那些作为装甲的死亡星系,表面的死气都黯淡了几分。
“毒!你竟敢用‘生’来玷污‘死’的纯粹!你这个异端!怪物!”
掠夺者的意志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恐。它宁可面对一个力量比它强百倍的敌人,也不愿面对这种从根本上“污染”它存在逻辑的诡异道则。
“只是请你喝了杯茶,反应不用这么大。”方闯的意志依旧平淡。
那名衰败宇宙的守护者,呆呆地感受着那股逸散出来的、温暖的生机。他的烙印,已经有无数纪元没有感受过这种“活着”的感觉了。一丝微弱的光,在他即将熄灭的烙印核心,重新亮起。
他传来的意念不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带着一丝颤抖。
“我的道,是‘终末’。在走向终结的路上,我杀过,抢过,也曾像它一样吞噬过比我更弱小的世界,只为苟延残喘。我以为,这就是宇宙海的真理……”
“可你的道……为什么可以这么……暖?”
掠夺者的咆哮打断了他的感慨。
“去死吧!你这亵渎终极的怪物!”
它彻底放弃了用黑洞吞噬。对付病毒,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格式化硬盘。
巨舰庞大的身躯上,无数个炮台般的坍缩中子星同时亮起,整艘船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每一寸装甲都在嗡鸣。下一刻,成千上万道由纯粹毁灭法则构成的漆黑触手,如同一场席卷整个意志之海的暴雨,从四面八方,遮天蔽日地抽向方闯的烙印。
这一次,再无任何技巧可言,只有最纯粹、最彻底的抹杀。
面对那铺天盖地,足以将一个成熟宇宙彻底格式化的法则风暴,方闯没有后退。
他甚至主动向前迈出一步,直接走进了那片由漆黑毁灭触手构成的死亡森林。
“无知者无畏!你真以为你的领域能挡住一切?给我把他连同烙印一起撕成碎片!”掠夺者的意志在宇宙海中疯狂地咆哮,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万物的残忍。
方闯的意志在风暴中平静地响起,没有一丝波澜。
“线头太多了,看着乱。我帮你理一理。”
话音落下的瞬间,【父道领域】骤然收缩,所有温暖的光辉尽数内敛,不再对外防御,而是尽数涌入他意志核心的天心锁之中。
天心锁光芒暴涨,形态再次变化。它不再是锁,也不再是磨盘,而是化作了一枚极速旋转、吞吐着亿万法则丝线的金色“道梭”。
方闯的意志,就是那双最沉稳、最灵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