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晨露,王云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道疾驰。
官道两侧竹林如海,山风掠过,万千竹叶沙沙作响,宛如江湖中流传的隐秘低语。
正午时分,烈日灼灼,众人勒马停在一座古朴的茶棚前歇脚。茶棚由粗木搭建,棚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虽简陋,却也能遮阳避暑。
棚内早已坐满了江湖客——峨眉派弟子白衣胜雪,腰间青锋剑穗随风轻摆;华山派剑客一袭劲装,紫电剑鞘泛着幽冷寒光,剑柄上的青铜铃铛不时轻响;武当弟子长剑缠玄色剑穗,太极玉坠在阳光下流转温润光泽。
“听闻剑神传人摆下三关,破阵者可获《天剑诀》残卷,这等机缘,百年难遇!”
“当年剑神凌昭独战八大门派,剑光快得连影子都瞧不见,剑意一出,先天巅峰以下的武者无不战栗。如今他传人现世,不知能得几分真传?”
茶碗相碰声中,闲谈飘入王云耳中。他半倚在粗木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赤霄颈间蓬松的白毛,灵兽温热的吐息喷在他手背,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忽然,邻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响。
王云抬眼望去,只见几个华山派弟子瞪圆了眼睛,手中茶碗险些打翻——不知何时,赤霄已蹲坐在长凳上,赤色竖瞳映着棚外阳光,宛如两簇跳动的火焰,蓬松的尾巴一扫,竟将竹棚角落的陶罐震得嗡嗡作响。
“这、这是......”一名峨眉派女弟子忍不住开口,青锋剑穗随着颤抖的手腕轻晃,“传说中能吞吐寒霜的赤瞳天麟兽?怎会跟着个少年郎?莫非他就是剑神传人?”
“哼,这小子是剑神传人?不可能,我看像是偷来的…”角落里传来阴阳怪气的嗤笑,却在赤霄骤然转头,露出森白獠牙时戛然而止。
棚内霎时安静,唯有赤霄喉咙里滚动的低吼混着远处山涧轰鸣,震得茅草棚顶簌簌落尘。
韦瑛端起粗陶茶碗,轻抿一口,只觉茶香中混着淡淡的剑气。
他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江湖客,忽然放声大笑:“各位看够了没?我兄弟这灵兽,正是剑神座下的赤瞳天麟兽…的儿子,如假包换!”这话惊得几个武当弟子手中的玄色剑穗都晃了晃,纷纷投来又惊又疑的目光。
韦昭摩挲着腰间匕首,低声道:“天下用剑之人齐聚青城,单看这些人的佩剑,怕能凑齐半本《名剑谱》。”
王云轻咳一声,将赤霄往怀里搂了搂。
灵兽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却乖乖伏下身子,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他膝头,利爪无意识地在木桌上抓出五道白痕,引得周围人又是一阵骚动。
稍作休整,众人继续上路。
越靠近青城山,山势愈发险峻,云雾缭绕间,可见奇峰突兀,怪石嶙峋。
山间古木参天,藤蔓垂挂,偶尔传来几声猿啼,更添几分神秘。
石阶上覆着厚厚的青苔,潮湿滑腻,行走间需格外小心。
远处山涧轰鸣,瀑布如白练垂落,与山间的钟磬声交织,宛如一曲自然的乐章。
暮色渐浓时,众人抵达一座依山而建的客栈。
客栈门前高挑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照见门口“青城客栈”的匾额。
店内人声鼎沸,各路江湖豪杰齐聚一堂,谈论的皆是剑神传人摆擂之事。
有人抚剑而立,神色激昂;有人举杯痛饮,豪言壮语;更有人在角落默默擦拭佩剑,眼中满是期待。
王云望着这热闹的景象,赤霄在他身边低鸣,赤色竖瞳映着烛火,如跳动的火焰。
王云正望着客栈内鼎沸的江湖客出神,腰间赤霄突然发出低沉的嘶吼,温热的吐息在他手背凝成霜花。
顺着灵兽炸起的鬃毛望去,客栈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两道身影——唐云川身着暗纹劲装,腰间的『千机翎』泛着冷芒,鎏金齿轮随着呼吸微微转动,眼中迸发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而他身侧的月白长衫男子斜挎着古朴古剑,半枯半荣的剑穗在山风中轻摆,腐草与鲜草交缠成诡异的螺旋,随着步伐诡异地舒展收缩,恍若有生命般。
“冤家路窄。”王云揉着太阳穴苦笑,掌心下赤霄的肌肉紧绷如弓弦,利爪已在青砖地面刮出五道白痕。
这灵兽通灵异常,此刻喉咙里翻涌着压抑的咆哮,赤红竖瞳死死锁定唐云川腰间那流转着寒芒的『千机翎』,若不是王云双臂环住它脖颈,怕是早已扑上去撕咬。
“哟?”韦瑛的天勾锁链突然发出轻响,顺着王云的目光望向门口,“唐门大少追着入赘女婿到青城山来了?老云,要不要我帮你把他的千机翎给卸了?”
戏谑声惊得邻桌华山弟子差点打翻茶碗,韦昭则默默握紧短刃,不着痕迹地挡在王云身侧。
王云白了眼幸灾乐祸的韦瑛,注意力却被唐云川身旁的月白长衫人牢牢吸引。
那人腰间古剑缠着褪色的布条,半枯半荣的剑穗下,隐约可见一截青铜残片,随着步伐晃动时,竟发出细微的嗡鸣。
“看这装束不像是唐门中人……”他喃喃自语,赤霄似是感应到主人的疑惑,突然停止挣扎,歪着脑袋打量起那神秘剑客。
谢青崖似乎察觉到投来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抬手按住唐云川颤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云川少侠莫冲动,这里齐聚着各大门派,可别失了身份。”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唐云川紧握『千机翎』的指节由白转红,最终重重冷哼一声,随着谢青崖走向客栈角落。
两人特意挑了张正对王云的桌子落座。
唐云川将『千机翎』重重拍在桌上,齿轮咬合声刺耳异常。
谢青崖却慢条斯理地解开剑穗上的布条,露出剑柄处半朵残缺的莲花纹路。
这细节让王云瞳孔骤缩——那纹路,莫非?他心中顿生疑虑。
赤霄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发出不安的呜咽,毛茸茸的尾巴紧紧缠住王云的小腿。
谢青崖察觉到王云灼灼的目光,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修长手指随意叩击着桌面,唤来小二点单。
他低垂的眉眼在烛火下投出阴影,半枯半荣的剑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腐草与鲜草纠缠的纹路似在诡异地扭曲。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眸,瞳孔骤然收缩,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客栈中央最醒目的位置。
王云心中一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客栈主座上,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独自饮酒。
那人下巴的山羊须格外醒目,腰间乌木鞘长剑在烛火下泛着深沉的光泽,暗红丝绦缠绕的剑柄上,几处磨损痕迹诉说着经年的征战。他举杯时袍袖轻扬,玄色衣摆间隐约露出一截刻着松纹的铜铃,随着动作发出若有似无的轻响。
“青城游龙墨阳子。”韦瑛不知何时凑到王云身边,锁链在掌心哗啦作响,“这老小子看似洒脱不羁,实则阴鸷得很。听说他的游龙惊鸿剑快如闪电,醉里乾坤步法更是神出鬼没……”
话音未落,便见墨阳子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眼角眉梢尽是狂态,可转瞬之间,一抹阴狠神色却从眼底一闪而过,惊得邻桌几个年轻武者慌忙移开视线。
谢青崖望着墨阳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修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残莲纹路。
王云敏锐捕捉到这一细节,心中警铃大作——一个九莲教痕迹缠身的神秘剑客,一个亦正亦邪的青城长老,两人此刻同时出现在这剑神传人摆擂前夕,绝非巧合。
赤霄似乎也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利爪在青砖地面抓出细密的划痕。
墨阳子突然放下酒碗,浑浊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云等人身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牙齿,抬手朝小二又要了坛酒,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却又字字清晰:“小二!再上三坛女儿红!今日不醉,可对不住这满座的江湖豪杰!”
他的笑声混着酒坛碰撞声在客栈中回荡,可那山羊须无风自动,腰间乌木剑鞘上的暗纹却泛着幽幽冷光,似有剑意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