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之三零一
《那》
猗与那与,置我鞉鼓。
奏鼓简简,衎我烈祖。
汤孙奏假,绥我思成。
鞉鼓渊渊,嘒嘒管声。
既和且平,依我磬声。
於赫汤孙,穆穆厥声!
庸鼓有斁,万舞有奕。
我有嘉客,亦不夷怿?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那》作为《诗经·商颂》的首篇,是殷商后裔宋国用于祭祀先祖商汤的乐歌,以极具韵律感的语言、层次分明的铺陈和庄严肃穆的情感,生动再现了古代祭祀大典的宏大场景,承载着对先祖功德的追思与敬仰,堪称中国古代宗庙祭祀诗的典范之作。
诗歌开篇以“猗与那与”两个叹词起兴,音调悠长婉转,充满赞叹之情,瞬间营造出庄重而热烈的祭祀氛围。紧接着“置我鞉鼓”,点明祭祀仪式的核心——以鞉鼓为引,开启对先祖的致敬。“奏鼓简简”中,“简简”摹写鼓声宏大有力,震人心魄,仿佛将人们带入一个鼓乐喧天的神圣空间;“衎我烈祖”则直白地表达出通过鼓声取悦、慰劳先祖的虔诚心愿,凸显祭祀的目的与意义。“汤孙奏假,绥我思成”进一步说明商汤的后裔(汤孙)通过祭祀祈求先祖庇佑,期望达成心中所愿,将祭祀的功利性与情感性巧妙融合。
第二段细致描绘祭祀过程中的音乐盛况。“鞉鼓渊渊”再次强调鞉鼓声音的深沉悠远,“嘒嘒管声”则刻画了管乐清亮婉转的音色,一沉一清,相互映衬。“既和且平,依我磬声”生动展现了各类乐器和谐共鸣的美妙境界,鼓声、管乐与磬声交织,音调平和中正,既符合祭祀的庄重氛围,又暗合古代“乐以配天”的礼乐观念。诗人在此以“於赫汤孙,穆穆厥声”盛赞汤孙组织祭祀的功绩,称扬祭祀乐声的庄严肃穆,将对先祖的崇敬与对当下祭祀者的歌颂融为一体。
第三段转而描写祭祀现场的舞蹈与宾客。“庸鼓有斁,万舞有奕”中,“庸鼓”即大钟,“斁”形容钟鼓齐鸣的盛大场面;“万舞”是兼具武舞与文舞的祭祀舞蹈,“奕”描绘舞者队列整齐、舞姿优美的情景。钟鼓齐鸣、舞者翩跹,不仅展现出祭祀仪式的隆重奢华,更传递出子孙后代对先祖的尊崇与缅怀之情。“我有嘉客,亦不夷怿?”一句以反问语气,暗示祭祀场面的热烈欢愉连宾客也为之陶醉,侧面烘托出祭祀活动的圆满与成功。
诗歌末段以“自古在昔,先民有作”回溯往昔,强调祭祀传统由来已久,是先民传承下来的神圣仪式。“温恭朝夕,执事有恪”则描述祭祀者在仪式中始终保持温和恭敬的态度,执事严谨、一丝不苟,体现出对先祖的无限虔诚。最后“顾予烝尝,汤孙之将”,祭祀者饱含深情地祈求先祖顾念此次祭祀,庇佑商汤子孙,将全诗的情感推向高潮,充分展现出后人对先祖的依赖与对家族延续、国家昌盛的深切期盼。
《那》全诗以祭祀仪式为主线,通过对音乐、舞蹈、场景及情感的细腻刻画,构建出一个庄严肃穆又热烈隆重的祭祀世界。诗歌大量运用叠词(如“简简”“渊渊”“嘒嘒”)与语气词,增强了韵律感和节奏感,使整首诗读来朗朗上口,极具音乐美。同时,诗人将对先祖的敬仰、对祭祀的虔诚以及对未来的祈愿熔铸于字里行间,既展现了殷商文化中尊祖敬宗的传统,也为后人研究古代祭祀制度、礼乐文化提供了珍贵的文本资料,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