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之三零三
《玄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
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
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旗十乘,大糦是承。
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
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玄鸟》作为《诗经·商颂》中的经典篇章,以恢宏的笔触、磅礴的气势,追溯了商民族的起源,歌颂了商王朝先祖的丰功伟绩,展现了殷商鼎盛时期的辉煌气象。全诗将神话传说、历史叙事与政治理想熔于一炉,既蕴含着浓厚的宗教神秘色彩,又彰显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是研究殷商文化与古代政治观念的珍贵文本。
开篇“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以充满神话色彩的笔触讲述商民族的起源。相传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契,契成为商的始祖,“天命”二字赋予商族诞生以神圣性,将其崛起归结为上天的旨意,为商王朝的统治披上一层神秘而合法的外衣。“宅殷土芒芒”则描绘出商族所居之地的广袤无垠,展现出民族发展的宏大格局,奠定了全诗雄浑壮阔的基调。
紧接着,诗人将目光投向商王朝的开国君主成汤:“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古帝”即天帝,强调成汤的使命来自天命,他顺应天意征伐四方,划定疆域,最终一统天下。这几句诗高度概括了成汤的赫赫武功与开国壮举,突出其作为受命于天的王者形象,也暗含对后世商王统治正统性的追溯——既然成汤得天命而王天下,其后裔自然也应承袭这份天命。
“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笔锋一转,将歌颂的重点转向商王武丁。武丁是商朝中兴之主,诗人认为他继承了先祖受命于天的使命,“武王靡不胜”盛赞武丁的英明神武,在他的治理下,商朝无往而不胜。“龙旗十乘,大糦是承”描绘了武丁时期祭祀或出征的盛大场景:装饰着龙纹的十辆马车,承载着丰盛的祭品或物资,既展现了国力的强盛,也暗示武丁统治下祭祀与征伐的威严。
随后,诗歌以铺陈的手法展现商朝疆域的辽阔与国力的强盛:“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王畿之地方圆千里,百姓安居乐业,而商朝的疆域更延伸至四海之滨。“四海来假,来假祁祁”则通过描写四方诸侯纷纷前来朝贡的盛况,从侧面烘托出商朝的强大影响力与政治向心力,“祁祁”一词极言朝贡者之多,凸显出万邦来朝的繁荣景象。
结尾“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诗人以黄河为喻,强调商朝疆域如黄河流域般广阔无垠,且殷商受天命统治天下是顺应天意、理所应当之事。“百禄是何”则祈愿商朝能够承受上天赐予的各种福禄,永远延续下去,将对先祖功绩的歌颂升华为对王朝长治久安的殷切期盼。
《玄鸟》全诗气势恢宏,结构严谨,通过神话叙事、历史追忆与现实描绘相结合的手法,构建起一个充满神圣感与历史厚重感的艺术世界。诗歌语言凝练而富有张力,“芒芒”“祁祁”等叠词的运用增强了韵律美,而对天命、疆域、朝贡等内容的着重刻画,既体现了殷商时期“敬天保民”的政治观念,也反映出当时人们对本民族历史与文化的高度认同。作为一首宗庙祭祀乐歌,《玄鸟》不仅是对先祖的颂祷,更是一曲殷商民族精神的赞歌,至今仍闪耀着独特的文化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