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玉佩与玉珏相触的瞬间,惊雷劈开乌云,惨白闪电照亮破庙角落的暗纹,陆瑾康撑在膝盖上的手指深深抠进石板缝隙,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喉间腥甜翻涌,他偏头闷咳一声,殷红的血沫顺着嘴角滑落,在明黄劲装前襟绽开细密的花。第二波咳嗽来得猝不及防,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血珠滴落在手背,顺着腕间狰狞的旧疤蜿蜒而下,与伤口渗出的鲜血混作暗红溪流。最后一次剧烈呛咳时,大片血迹溅在商若棠的裙摆上,他半阖着眼,嘴角却还挂着抹破碎的笑,染血的牙齿若隐若现,像是即将熄灭却仍在燃烧的残烛。
陆瑾康咳出的血珠顺着商若棠裙摆蜿蜒而下,在铃兰花刺绣上晕染成妖冶的红梅。宋明珏的软剑\"当啷\"坠地,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原来...竟是你...\"
暴雨如注灌进破庙,陆瑾康却不顾肩胛喷涌的鲜血,伸手去够商若棠颤抖的指尖:\"还记得曲水河畔的萤火虫吗?那年你追着流萤跌进荷塘,是我...\"话音被剧烈咳嗽截断,他的嘴角溢出更多血沫,却固执地将带血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玉佩...是你落水时,我从你颈间摘下藏好的...\"
商若棠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染血的衣襟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抽搐着。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陆瑾康染血的面容变得朦胧不清,可心口的钝痛却愈发清晰。她伸手想要触碰少年,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绣着铃兰的帕子早已被攥得不成形状,滴落在上面的泪水晕开细密的褶皱,如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年前那个夏夜,她只记得有人将她从冰凉的河水中托起,却始终看不清救命人的模样。此刻看着陆瑾康腕间与父亲残布吻合的疤痕,听着他气若游丝的自白,终于明白为何每当靠近,总觉莫名心安。
\"够了!\"宋明珏突然扑上前,宋明珏指节暴起青筋,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揪住陆瑾康染血的衣领,将人狠狠抵在斑驳的庙墙上。他胸口剧烈起伏,藏青长袍随着动作剧烈晃动,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与蚀骨妒意,仿佛要将七年来积压的怨恨尽数倾泻而出。下颌紧绷得近乎扭曲,薄唇抿成一道冷酷的直线,咬牙切齿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刺骨寒意。陆瑾康歪斜的玉冠在推搡中滚落,凌乱发丝下,少年苍白的脸上却挂着挑衅的笑,染血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让对峙的空气瞬间凝固。
素来冷峻的面容扭曲得可怕,\"当年明明是我...是我先找到她的!\"他颤抖着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狰狞的烧伤疤痕赫然在目,\"为了救她,我冲进火海被梁柱砸中,醒来却见你守在她床边!\"
陆瑾康虚弱地笑出声暴雨中,鲜血顺着下颌滴落:\"所以你就篡改密信,让商大人以为我是纵火犯?\"他转头望向商若棠,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小蝴蝶,那夜我把你交给宋明珏后,又折返火场找你遗落的玉佩,却被人反锁在书房...\"
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皇后的鸾驾碾过积水停在门口 碾过满地泥泞缓缓停驻,鎏金鸾凤纹轿帘被修长手指挑起,华贵明黄翟衣率先映入眼帘。金丝绣就的百鸟朝凤随着动作流光溢彩,九翚四凤冠垂下的珍珠帘叮咚作响,重重珠翠掩不住她眼中的阴鸷。
皇后踏着镶玉凤履缓步而下,鎏金护甲在雷光中泛着冷芒,每走一步,绣着金线云纹的裙摆便扫过积水,惊起细碎涟漪。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毫无温度,宛如淬了毒的刀刃,将庙内三人的狼狈尽收眼底。
皇后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幕:\"哀家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编这场闹剧。\"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玉佩残片,嘴角勾起森冷的弧度,\"七年前没烧死的人,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商若棠突然握紧玉佩,将陆瑾康护在身后。冰凉的雨水冲刷着三人纠缠的血迹,她终于读懂《曲棠池》里的隐喻——陆瑾康诗中的\"满天星\"是默默守护的微光,而宋明珏笔下的\"流萤\",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执念。当皇后的侍卫举刀逼近,她举起玉佩对准闪电,刹那间,玉珏与半块玉佩的纹路竟映出一道密道入口的投影...
密道入口的投影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宛如虚幻的蜃景。皇后鎏金护甲轻挥,侍卫的长刀便裹挟着腥风劈向商若棠。
商若棠瞳孔猛地收缩,寒芒映得她面容雪白。发丝被刀风掀起凌乱贴在脸上,她本能地抬手护头,手腕却在剧烈颤抖。湿透的襦裙紧贴着身躯,在暴雨中瑟缩如惊弓之鸟。下唇被牙齿咬得近乎发紫,睫毛上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脖颈绷得僵直,却在刀刃即将触及肌肤的刹那,猛地闭眼偏头,单薄的肩膀因恐惧而狠狠颤抖。
千钧一发之际,宋明珏猛地扯过少女,软剑再次出鞘格挡,剑刃相撞的火花溅落在玉佩上,将暗纹映得愈发清晰。
宋明珏暴喝一声,铁钳般的手臂狠狠揽住商若棠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拽入怀中。他的动作带着几分狠厉与不容抗拒,藏青衣袖翻飞间,强劲的力道让两人身形在雨幕中踉跄旋转。商若棠撞进他坚实的胸膛,耳畔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是他为了护她,后背生生挨了侍卫的刀锋,血渍瞬间在衣料上晕染开来。
陆瑾康半跪在地,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青石板,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雨水蜿蜒而下。他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翻涌着猩红的妒意与怒意,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挣扎着要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踉跄着撞向庙柱,明黄劲装被梁柱刮开长长的裂口,露出大片狰狞的旧疤。
他死死盯着宋明珏护着商若棠的手臂,嘴角溢出的血沫随着急促喘息飞溅,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放开她……”声音沙哑破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狠绝。颤抖的指尖向前虚抓,仿佛要将那两人撕裂开来,歪斜的玉冠滑落,凌乱发丝下的面容扭曲,分不清是因伤口剧痛,还是因眼前刺目的画面而疯狂。
他的下颌死死抵在她发顶,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上,手中软剑舞出银亮剑花,将逼近的刀锋一一荡开。\"躲好!\"沙哑的嘶吼裹着温热的血沫,滴落在她冰凉的脖颈。此刻的宋明珏浑身浴血,眼神却凶狠如兽,护在她身前的脊背绷成一道铁弓,哪怕身后伤口不断渗血,手臂却将她箍得更紧,似要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与这满世界的腥风血雨隔绝开来。
商若棠被宋明珏护在怀中,却透过纷飞雨幕和交错刀光,一眼望见陆瑾康摇摇欲坠的身影。她的瞳孔剧烈震颤,绣着铃兰的裙摆瞬间被攥出褶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泪水混着雨水夺眶而出,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少年苍白如纸的脸和嘴角蜿蜒的血痕。
“不要!”她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奋力挣扎着要冲破宋明珏的桎梏。发间银蝶发饰在挣扎中脱落,乌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她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仿佛被抽走了魂魄。“陆瑾康!”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脏都呕出来。
“想逃?”皇后冷笑,珍珠帘后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着陆瑾康,“当年本宫没烧死你,如今倒学会偷天换日了?”她突然掀开珠帘,明黄翟衣拖曳在血泊中,九翚四凤冠上的翡翠流苏剧烈晃动,“商若棠,你可知你父亲真正的死因?”
商若棠浑身一颤,护着陆瑾康的手却愈发用力。陆瑾康咳着血笑出声,染血的手指突然指向皇后袖中若隐若现的香囊:“那‘烛影摇红’的秘药,可还藏在您贴身的百宝囊中?七年前火烧藏书阁,不过是为了销毁能证明您毒害先皇的证物!”
惊雷炸响,皇后脸色骤变。
皇后原本微扬的嘴角瞬间僵住,珍珠帘后的凤目猛地眯起,鎏金护甲在雷光下迸出寒芒。翡翠流苏随着她剧烈的呼吸簌簌摇晃,九翚四凤冠仿佛都在震颤,华贵的明黄翟衣下,肩膀不可抑制地微微起伏。她死死盯着陆瑾康染血的嘴角,脖颈青筋暴起,粉白的脸颊瞬间涨成猪肝色,涂着丹蔻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精致的护甲都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响。
\"住口!\"一声怒喝撕裂雨幕,皇后猛地挥袖掀翻身旁的侍卫,珠翠头饰歪斜滑落,彻底撕开端庄的假面。她踩着浸透雨水的裙摆踉跄上前,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扭曲的面容上,艳丽的胭脂都掩不住狰狞的神色,活像被戳破谎言的困兽。
她猛地扯开香囊,紫色药粉在雨中化作毒雾。宋明珏见状立刻脱下外袍罩住商若棠,却被陆瑾康一把推开:“带她走!秘道通往...”话未说完,他便被毒雾呛得连连咳血,殷红的血沫混着紫色药粉,在地面晕开诡异的花纹。
商若棠死死攥住玉佩,泪水混着毒雾刺痛双眼。她突然想起陆瑾康诗中反复提及的“微光”,此刻终于明白那是在暗示秘道中的荧光苔藓。“往有光的地方跑!”她拽着宋明珏冲进密道,身后传来陆瑾康虚弱却坚定的呐喊:“小蝴蝶...别怕...”
密道中潮湿阴冷,荧光苔藓在石壁上幽幽发亮。宋明珏举着从庙中抢来的火把,看着商若棠苍白的侧脸,突然哑声道:“当年...我的确篡改了密信。但我也是为了保护你,我以为陆瑾康...”他的声音被远处传来的追兵脚步声打断,“抱歉,我错了。”
商若棠握紧玉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方的荧光苔藓突然变得密集,一道暗门在幽光中若隐若现。当她将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间,暗门缓缓开启,门后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满室的夜光兰竞相绽放,在花丛中央,赫然摆着她父亲生前最爱的那把玉骨折扇,扇面上的《曲棠池》墨迹未干,却多了陆瑾康续写的后半阙:“烬语藏幽梦,玉碎见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