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什么腌臜地方?魔道妖女,声名狼藉!”陆渊的鄙夷毫不掩饰,像看着路边的污泥,“你这样的身份,也敢肖想攀附我陆家?也配站在我儿陆辰身侧?简直是玷污我陆家门楣,辱没陆家千年清誉!你不觉得羞耻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苏璃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上。
合欢圣女的身份,是她无法选择的烙印,也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原罪。在陆渊这样高高在上的正道巨擘眼中,它比蚀骨毒更肮脏。
“还有剑冢!”陆渊猛地一挥袖袍,带起一股劲风,指向殿外,“因你之故,蚀骨殿贼子突袭!玉衡长老重伤垂死!水月长老伤上加伤!剑冢外围大阵破损!多少弟子受创?多少资源毁于一旦?这一切损失,你苏璃,担得起吗?!”
他历数的每一桩“罪状”,都像沉重的巨石,一块块压向苏璃。
…这些惨剧的发生,她身在其中,甚至为了陆辰付出了几乎生命的代价,可在陆渊口中,她却成了唯一的、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够了,陆家主!”水月长老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挡在苏璃身前,声音因激动和伤势而微微发颤,“剑冢之事,蚀骨殿才是罪魁祸首!
若非苏璃在最后关头舍身相护,以命相搏,陆辰焉有命在?她背后那深可见骨的剑伤,就是明证!她为陆辰做的,难道还不足以……”
“水月长老!”陆渊厉声打断,目光如电,逼视着水月长老,“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功是功,过是过!她救了辰儿一次,难道就能抵消她带来的无穷后患?
就能洗刷她合欢妖女的身份给陆家带来的污名?玉衡重伤是事实!剑冢受损是事实!这些,皆因她而起!若非她招惹蚀骨殿,若非她留在辰儿身边,何至于此?”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冰冷的铁律:“天剑城需要稳定!陆家需要未来!辰儿更需要一个清清白白、毫无污点的环境去恢复、去成长!而不是时刻被一个合欢妖女带来的灾祸和流言蜚语所拖累!”
他冰冷的目光越过水月长老的肩膀,再次锁定在苏璃苍白却倔强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下最后通牒。
“苏璃,你听好了。本座念你此番也算为辰儿拼过命,给你留几分体面。识相的,就自己主动离开!离开陆家地界,离开剑宗范围,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辰儿面前!”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陆渊那冰冷的话语在石壁间撞出森然的回音。
“若你执迷不悟,妄想继续纠缠……”陆渊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凛冽的杀机,“那就休怪本座不顾念你救辰儿那点微末情分,动用陆家家法,乃至整座城的力量,‘请’你离开!到那时,场面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好看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水月长老惊怒交加的脸,又落回苏璃身上,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辰儿的恢复,需要陆家倾尽全力,调动最顶级的资源。
若因某些‘不安定’因素导致资源调用受阻…影响了辰儿的根基…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赤裸裸的威胁。用陆辰的恢复资源作为筹码,逼她就范。
水月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渊:“陆家主你怎么能这样!陆辰若醒来知道……”
“他醒来后,自有我这个父亲教导!”陆渊斩钉截铁地打断,语气不容置喙,“何去何从,苏璃,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猛地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玄色的袍角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只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寒意和屈辱。
陆渊的身影消失在砺剑堂高大的门洞之外,那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敲在苏璃的心上。
支撑着她站立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身体剧烈一晃,若非水月长老眼疾手快地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
“丫头!别听他的混账话!”水月长老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愤怒,紧紧抓住苏璃冰冷的手,“你是好孩子!你为陆辰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玉衡师兄若醒着,也绝不会……”
苏璃却仿佛没有听见。
她靠在长老瘦削却坚定的臂弯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陆渊离去的方向,那里只剩下冰冷的石壁和沉重的阴影。
陆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口反复烫下印记——灾星、污点、不配、耻辱……
原来,在这些人眼中,她付出生命去守护的爱,她拼尽一切换来的重逢,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陆辰的劫数,是陆家的耻辱,是剑宗的污点。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在门第之见和所谓的清誉面前,轻贱得如同尘埃。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迅速冻结了四肢百骸。
比剑冢的罡风更冷,比蚀骨毒的阴寒更深。
“长老……”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想…去看看他……”
水月长老看着苏璃眼中那死寂般的灰败,心痛如绞,只能用力点头:“好…好…我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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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药草混合着灵气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陆辰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洗练后的力量似乎让他沉睡的面容褪去了一丝之前的苍白,显得安详了些许。
苏璃挣脱水月长老的搀扶,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床边。
每一步都牵动着背后的剑伤和脏腑的隐痛,但她恍若未觉。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想要触碰他温热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顿住。
陆渊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炸响:“……灾星……污点……不配……”
她的指尖停在半空,僵硬着,最终无力地蜷缩起来。她有什么资格碰他?她只会给他带来灾祸。
目光贪婪地描绘着他沉睡的轮廓,从英挺的眉骨,到高直的鼻梁,再到紧抿的、略显苍白的薄唇。每一寸,都刻进了她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