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安宁香袅袅燃着,内殿梅香四溢。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虽然,妆容精致,却掩饰不了眉眼间的疲态。她双眼眼窝深陷,眼底泛红,不知道是哭得多了,还是睡得少了。
“娘娘,人到了!”庆峨快步进来。
荣公公引着简伊,快步走进内殿。
简伊一身污垢,缓缓而来,人还未到近前,一身臭气便已到了。
她双膝跪地,俯身轻轻磕了一个头。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不由得皱眉,拿起帕子,捂住口鼻。
她心中不快,唯一的儿子在北境受了重伤,男根难保。她本是一腔怒火,想找她说道说道。却没成想,简伊竟然也一副惨相。
“抬起头来!”皇后不怒自威。
简伊抬头,乱蓬蓬的头发,尖尖的下颚,勉强撑起来衣裳的小身板,都透着狼狈。只有那双眸子,依旧深沉坚毅。
皇后到嘴边刻薄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荣公公急忙跪地,“娘娘,亏得皇后娘娘英明,若是奴才再晚一会儿,太子妃娘娘怕是一尸两命,要归西了!”
“什么?”皇后惊呼。
荣成将大理寺的经历全权回禀给皇后。
皇后只觉得胸口生疼,“来人,去请太医。给太子妃瞧瞧。你们几个,带太子妃去偏殿,梳洗更衣......”
简伊被人扶着,走向偏殿。她微微出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简伊终于换了一身衣裳,躺在温暖的床上。
这种感觉久违了。她什么也顾不得,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回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腹中胎儿无大碍,只是,从这月份看,确实小了些,可能是近期没有吃好。好好滋补,不出两个月便会补回来。”
“为何她还不醒?”
“呃......怕是受到了惊吓,或者太疲乏。”
“务必要保住孩儿,否则,哀家唯你是问。”
......
太医诊完脉,提着药箱离开。
“娘娘,您也休息吧。若太子妃娘娘醒了,奴婢叫您。”
简伊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安全了?皇后她将自己接入宫中,到底为何?
难道,是知道自己有难,特意来救自己的?简伊不敢相信。
傍晚,皇后再次到来。
简伊急忙起身,便要下地行礼。
“躺好了,别动,你身子虚!”皇后说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多谢皇后娘娘!”简伊坐起来,垂着头,态度恭敬。
“委屈你了!太医说了,你与腹中孩儿皆平安,此乃不幸中的大幸。哀家已派人去了太子府,问责长孙侧妃。你如今月份大了,外面不太平,就留在宫中,在哀家身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皇后娓娓道来,那声音温柔慈祥。简伊听着,不由得鼻头一酸。她双眸湿润,强忍住哽咽。
“多谢皇后娘娘。妾身感激不尽。”
简伊内心柔软,已好久没有人如此待她了。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拉皇后娘娘的手,却见皇后直了直脊背,往后靠去。
简伊缩回手,敛起自己的情绪。
“庆峨,承香殿收拾好没?”
“好了,娘娘!”
皇后又看向简伊,“那边清净,你过去静养,哀家已从承乾宫调人过去。你若是缺什么,尽管和他们说。哀家这里,整日有人问安,人来人往,不安生。”
“是!多谢皇后娘娘!”
......
当晚,简伊去了承香殿。
承香殿以往是新入宫的妃嫔学规矩的地方,并无人住。
如今,寝殿内烧着炭火,床铺及日常用具一应俱全,确是个养胎清净的去处。
简伊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个月来的艰辛,泪水滚滚而下。
偌大的京城,生死面前,除了自己,再无一人可依靠。
而今,皇后娘娘,这个平日里严苛的婆婆,却在自己的至暗时刻伸出援手。
不管曾经如何,往后,我定将对你好。简伊打定主意。
夜幕四合。
代王府花厅灯火通明。
代王萧霁盛坐在主位,他嘴角噙着笑,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诸位,这么晚请大家过来,是商量今日朝堂之事,听闻东宫已绝嗣,本王忧心忡忡啊。”
“是啊!”对面,沈少钦捋了一把胡子,摇头叹息。
“东宫长子痴傻,如今太子妃所怀,据说也是个野种,才被太子殿下扔进大理寺监狱。国本已动摇,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
萧霁盛点头,“父皇龙体抱恙已久,早便不闻朝堂之事。若如此下去,只怕百年之后,江山社稷迟早要落于旁人之手。所以,本王找各位商量,看看如何可让父皇尽早重新立储。”
“王爷放心,此事不必王爷出手。明日早朝前,下官和御史台那几位大人聊聊。‘国本空虚,社稷动摇’,那些家伙怎么能不着急。到时候,自会有人提出重立储君。”
兵部尚书温科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贯严肃的脸,竟然勾起了笑。
“是啊,是啊!”工部侍郎孟卓也急忙附和。
“这乃国本大事,我们自当为君分忧。到时候,大家在朝堂上纷纷附议,就不信那监国恭亲王能知而不报。再联合一些人,去紫宸殿,请皇上做主。”
萧霁盛微笑着点头,这孟卓总是能说得到自己心里去。
“对,就这么干!小人也能出力。太子妃不守妇道,所怀非太子之子,这种事情,最是茶楼酒肆的谈资。小人回去便安排,不出一日,保证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常寺少卿邰众道。
“有了民愤,陛下他不想管也得管。”
“司徒大人,听闻令郎掌管监门卫。也可以让令郎安排军中将是,‘酒后失言’的闲杂话,在军中传得最快。若军心都动摇了,萧霁月那太子之位,恐怕真的坐不牢了。”
......
众人讨论好一会儿,接受了代王萧霁盛画的大饼,满心期待的散了。
花厅内,萧霁盛一手扶着额头,双眼微闭。
他有点头痛,事情进展太快,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准备,便已发生了。搞得他措手不及。
“王爷,该歇一歇了。”陈兴上前一步,笑声道。
萧霁盛放下手,长叹一声,“还有好多事情要筹谋。如今占尽了天时,地利,只是这人合......人还远远不够。”
陈兴看着萧霁盛,眼睛转了转,试探开口。
“王爷何必如此劳心劳神。有些事,便交给旁人做。”
“怎么讲?”萧霁盛挑眉看他。
“王爷,朝堂上即将舆论沸腾,皇上若精神不济,不如让苍梧王早些进宫,也可趁机在陛下面前阐明利害,让陛下早做决断。”
陈兴脸上洋溢着一股邪笑。
“嗯!有理,你这便去苍梧王府,让他明日一起进宫去面圣侍疾。”
“是!”
“至于监门卫,你明日去查查,沈慕枫如今在忙些什么?”
“是!”陈兴说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