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喧嚣震天的青狼原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野风的呜咽。
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在这片修罗场上,映照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
初步清点,蛮族骑兵在此战中阵亡超过十万人,受伤被俘者亦超过一万,损失的战马不计其数。
大楚军队,凭借着严密的防御体系和火力优势,仅付出了数百人阵亡、上千人受伤的微小代价。
方南下令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无论是楚军还是蛮族。
“他们既然放下了武器,便不再是敌人。今后这片草原将纳入大楚版图,这些伤兵亦是我大楚子民,救治他们也有利于瓦解蛮族抵抗意志。”方南对有些不解的将领解释道。
方南派人火速返回后方,联系北疆道观察使崔文礼,让衙门尽快派遣官员和医疗队伍,前来接收和处理这一万多蛮族伤兵以及楚军自身的上千伤兵。
楚军伤兵用随军马车送到正在后方加紧修筑的公路铁路沿线,搭乘火车返回庭州进行更好的治疗和休养。
随后再安排车辆将蛮族伤兵分批运往后方,交由北疆道官府统一管理安置。
为了确保这一万多蛮族伤兵不会在运送过程中闹事,方南将小狼叫到身边,指着远处的俘虏营。
“旺财,交给你一个任务,带狼群看好这些蛮族,直到我们的人来接手。”
方南指了指战场上那堆积如山的马匹尸体,“这些就是给狼群的报酬,随便吃。”
小狼旺财兴奋地“嗷呜”一声,大脑袋连点,转身发出一声悠长而充满威严的狼嚎。
从战场远处的丘陵和草丛中,钻出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野狼,数量足有一千多只!
在小狼的带领下,野狼群无声无息地小跑过来,极其默契地分散开,将巨大的蛮族伤兵营地隐隐包围了起来。
野狼并不靠近,也不发出威胁的低吼,只是或坐或卧,一双双幽绿、冷漠的眼睛,在渐暗的暮色中,静静地盯着营地里的每一个人。
那些蛮族伤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本就因为战败和伤痛而惶恐不安,此刻被上千只野狼看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一些原本还有点别样心思的蛮族骑兵,看到那些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如此纪律严明,再联想到战场上楚军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哪里还敢有半分异动?
蛮族伤兵一个个都变得无比老实,乖乖地听从着楚军士卒的命令。
狼群忠实地执行着任务,偶尔有一些狼经过小狼同意跑去撕咬不远处的马尸,大快朵颐。
苏伦率领着残存的二十多万蛮族大军,如同被猎犬追逐的羊群,在广袤的草原上仓皇北逃。
一口气狂奔了数百里,直到人困马乏,身后再也看不到楚军追击的烟尘,蛮族大军才停下在一片有水源的背风坡地暂作休整。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上,失去了往日剽悍飞扬的神采。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绝望的气息。
蛮族士卒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还能听到那撕裂布帛般的机枪咆哮和手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青狼原那片修罗场的景象,如同噩梦般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里。
短短几个时辰,十万同伴化为枯骨,楚军那毁天灭地般的火器威力,彻底击碎了蛮族传承自祖先的、对于骑射之利的骄傲信念。
一种“楚军不可战胜”的悲观情绪,如同草原上的瘟疫,在蛮族军中迅速蔓延开来。
苏伦坐在临时搭建的王帐内,听着各部首领汇报伤亡和士气低落的情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如果任由这种颓丧的情绪发酵,不需要楚军再来攻打,这支蛮族大军自己就会分崩离析。
“都垂头丧气做什么!”
苏伦猛地站起,走到帐中,目光扫过一众灰头土脸的将领。
“楚人的火器是厉害,但并非无懈可击!青狼原之战,是我们措手不及,中了他们的诡计!”
“你们想想,如此厉害的火器,制造必然极其困难,数量绝不会多!方南的中路军是他们的主力,所以配备了最多的那种会连续喷火的妖器和其他火器!”
“但是,另外两路楚军呢?他们难道也能有如此完备的火器配置吗?不可能!只要我们集中力量,选择其中一路,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攻,必能将其击溃!”
“只要吃掉他一路偏师,就能缴获他们的火器,扭转战局!到时候,携大胜之威,再回头找方南报仇雪恨!”
苏伦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一些将领的心中。
绝境之中,人们总是愿意相信那些听起来还有希望的可能。
是啊,楚人的火器总不能无穷无尽吧?攻击偏师,或许真的有机会!
“大汗英明!”几个心腹将领率先响应,“我们愿意追随大汗。”
“对!报仇雪恨!”
“抢了他们的火器!”
在苏伦一番连哄带吓、许以重赏的鼓动之下,蛮族大军残存的斗志被勉强点燃。
休整一夜后,二十多万骑兵如同迁徙的兽群,调整方向,朝着斥候探明的周勃左路军方位,滚滚而去。
数日后,蛮族大军在一片开阔的草甸上,遇到了严阵以待的楚军左路大营。
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铁丝网层层环绕,旗帜鲜明,军容严整。
苏伦咬了咬牙,拔出弯刀:“勇士们!为了死去的族人,为了草原的荣耀!冲垮他们!他们的火器不多!杀啊!”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再次吹响,蛮族骑兵鼓起余勇,发起了冲锋。
蛮族骑兵依旧沿用着苏伦想出的办法,前排举着加固的复合盾,后面跟着手持重斧和钩索的敢死队。
现实给了蛮族骑兵沉重的一击。
当蛮族骑兵进入火炮射程,大楚左路大军的阵地上,同样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炮弹呼啸着落入冲锋的队伍,炸起一团团血肉之花。
密集的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而来,打在复合盾上“哆哆”作响,无数的蛮族骑兵被击落马下。
最让他们绝望的是,当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好不容易冲到铁丝网前,开始破坏第一层障碍时,那熟悉的、如同地狱魔神低语般的“咚咚咚”声,再次响彻战场!
楚军的阵地上,超过百挺六管转轮机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形成的交叉火力网,毫不留情地扫荡着拥挤在铁丝网前的蛮族骑兵。
无数手雷从楚军阵地飞出,在蛮族骑兵头顶和身边爆炸,破片四射,人仰马翻!
“他们有!他们也有那种妖器!”
“快跑啊!”
“长生天啊!这怎么可能!”
蛮族骑兵刚刚被苏伦鼓动起来的些许勇气,在如此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瞬间冰消瓦解。
恐慌像野火般蔓延,冲锋的队形彻底崩溃。
前面的人想掉头逃跑,后面的人还在前冲,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甚至超过了楚军的攻击。
炮火在延伸,机枪在咆哮,手雷在爆炸。
左路军的防御体系,与中路军一般无二,同样固若金汤。
蛮族骑兵在阵前丢下了数万具尸体,连第二层铁丝网都没能摸到,就彻底失去了进攻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比来时更快,更混乱。
苏伦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又是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下去。
苏伦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楚军的强大,并非局限于方南一路,而是整体的、碾压性的强大。
失败、撤退、再失败……巨大的挫败感和对未来的茫然,将苏伦紧紧包裹。
惨败让苏伦和麾下的蛮族大军失去了与楚军正面野战的勇气。
蛮族大军如同受伤的孤狼,退缩到草原深处,舔舐伤口,同时用怨毒的目光寻找着新的机会。
“正面打不过,我们就砍断他们的腿!撕咬他们的喉咙!”
苏伦在王帐中咆哮,目光凶狠,“楚军十几万人深入草原,全靠后方补给。只要断了他们的粮道,毁了他们的军械,楚军就是无牙的老虎,迟早困死在这草原上!”
几支万人左右的蛮族骑兵队伍被派遣出去,如同幽灵般散入广袤的草原,前去袭扰、攻击楚军的后勤节点。
蛮族骑兵瞄准了楚军在铁路沿线建立的几个大型辎重营地。
这些营地囤积着海量的粮草、弹药和被服。
当蛮族骑兵趁着夜色试图靠近时,迎接他们的是营地外围同样密集的铁丝网,以及哨塔上猛烈喷射的机枪火舌!
设置在营地内的火炮,能迅速调整射角,将致命的炮弹倾泻到偷袭者的头上。
蛮族骑兵几次尝试,除了在营地外留下大量尸体外,一无所获,楚军对于后勤要地的防护,几乎与前线阵地一样严密。
蛮族骑兵改变了策略,将目标锁定在行进中的火车上。
一支蛮族万人队埋伏在一段较为偏僻的铁路线两侧的山坡后,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远处,黑色的烟柱出现,伴随着“哐哧哐哧”的轰鸣,一列长达二十多节的货运火车缓缓驶来。
“放箭!”蛮族将领下令。
火车覆盖了坚固的钢板,射去的箭矢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用巨石!挡住铁轨!”几块准备好的大石头被推下斜坡,滚到铁轨上。
火车司机显然发现了情况,拉响了汽笛,同时开始紧急制动。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四溅。
“冲!靠近了攻击!”蛮族骑兵见火车速度慢了下来,发一声喊,从两侧蜂拥而上。
蛮族骑兵万万没想到,这列看似笨重的火车,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堡垒。
每几节车厢的顶棚上,都突然掀开了伪装,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那是架设好的机枪!
车厢壁上的射击孔也纷纷打开,伸出了乌黑的步枪枪管。
“咚咚咚!——”
“砰砰砰!——”
机枪和步枪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如同镰刀般扫向靠近的蛮族骑兵。
一些车厢窗户打开,里面的押运士兵奋力将手雷投掷出来。
“轰轰轰!”手雷在骑兵群中爆炸,战马受惊,将背上的骑士甩落,被混乱的马蹄踩成肉泥。
蛮族骑兵围绕着火车,如同浪潮拍击礁石,除了粉身碎骨,毫无效果。
试图用重兵器破坏车厢的蛮族士兵,往往还没靠近就被精准射杀。
想要放火,却发现这钢铁怪物根本点不着。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支万人队就在火车强大的自卫火力下损失惨重,丢下了几千具尸体,狼狈不堪地撤走了。
类似的场景在草原不同的铁路线段上演,结果无一例外。
铁轨两侧,蛮族骑兵和战马的尸体,成为这条钢铁动脉旁触目惊心的点缀,也昭示着蛮族传统战术在工业力量面前的彻底失效。
苏伦的军队在军事上处处碰壁的同时,另一场无声却更加致命的战争,正在草原上悄然进行,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变着这片土地的根本。
跟随三路大军步伐的,是北疆道衙门由大量官吏、工匠、大夫和商人组成的治理部门。
这些部门依托每隔五百里修建起来的、用水泥砖石构筑的坚固城池,开始了对草原的深耕。
新兴的城池,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草原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衙门官员带着通译,深入周边的蛮族部落和牧民聚集点,宣传大楚的治理政策,带来了粮食、盐巴、茶叶、布匹和药品。
“各位牧民兄弟!大楚皇帝陛下仁德,视尔等如同赤子,只要前往城中衙门登记,录入户籍,便是大楚百姓,受大楚律法保护!”
“王庭和贵族横征暴敛,视尔等如牛马,大楚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只需按律缴纳轻微牧税!”
“城中设有官医馆,无论头疼脑热还是疑难杂症,皆可救治,费用低廉!”
“适龄孩童,无论出身,皆可入城中学堂读书识字,学习圣贤之道与格物之学!”
“草原黑灾白灾无情,但只要成为大楚百姓,灾害来临之时,可驱赶牛羊入城躲避,衙门统一划拨草场、提供牧草救助!”
“若有愿弃牧从耕者,衙门可分配城池周边肥沃土地,教授耕作技术,发放农具粮种!”
这些政策,每一条都直指蛮族普通牧民的核心痛点。
牧民世代被王庭和贵族压迫,生活艰难,缺乏保障,面对天灾人祸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大楚带来的,不仅仅是安全和秩序,更是生活的希望和向上的可能。
嗅觉敏锐的大楚商队,随着铁路的延伸,迅速涌入这些城池。
商队带来了蛮族百姓日常急需的铁锅、盐、茶、布匹、针线,也带来了精美的瓷器、丝绸和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
城池内很快就形成了热闹的集市,物物交换或者使用大楚铜钱、银币进行交易,极大地便利了牧民的生活。
一座座城池,不仅仅是军事堡垒,更迅速成为了区域性的经济、文化和医疗中心。
最初蛮族牧民还抱着怀疑和观望的态度,但看到最早一批“吃螃蟹”的人,确实在城里治好了病,买到了便宜实惠的货物,孩子也开始读书,信任开始建立。
越来越多的牧民赶着牛羊,带着帐篷,从草原深处走向这些城池。
牧民在衙门门口排起长队,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登记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领取那份代表身份和希望的户籍文书。
拿到盖着红色官印的户籍簿时,牧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憧憬的笑容,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牧民,而是有大国庇护的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