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晶山脉特有的暗紫色晨光从实验室顶棚的裂隙淌进来，在暴君小山般的尸体上流淌。
这头昨夜还咆哮着撕裂整个角斗场的怪物，此刻像块腐败的肉山瘫在金属解剖台上，暗红血液混着机油从台边滴落，在覆满尘灰的地面砸出一个个深色圆斑。
“这里！”小芸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机械零件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激动。
她的右手臂已完全被细密青鳞覆盖，鳞片蔓延至锁骨，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幽光。
铁头扒开几台锈蚀的基因测序仪挤过去，头盔上还沾着昨夜爆炸留下的黑灰。
小芸正指着暴君被剖开的胸腔——在心脏位置，暗红色血晶碎片悬浮排列成三行不断变幻的星灵公式。
【基因解药合成路径
1 血髓精粹 x 500ml（纯度≥90%）
2 星尘活性孢子 x 3单位
3 逆转化催化酶（来源：夜魔领主脊髓液）】
“铁头你看！”小芸的鳞片因激动微微张开，“脊髓液我们昨夜拿到了，孢子唐姐姐能提纯，只要找到高纯度血髓精粹...”
她突然闷哼一声扶住桌沿，鳞片下肌肉不自然地抽搐。
铁头急忙抓起操作台上一支标着“镇静剂”的注射枪，笨拙地扎进她手臂。
药剂推入时鳞片泛起波纹状蓝光，抽搐渐止，但更多细小鳞片从她脖颈处钻出。
“小芸姐姐不怕！”铁头拍掉头盔上震落的铁锈，琥珀色眼瞳在晨光里亮得惊人，“铁头现在就去找血髓！”
他转身冲向标着“精粹储藏室”的合金门，全然没注意角落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那是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胸前名牌写着“罗伊”，指尖无声弹出半截透明鱼刺。
---
储藏室冷得呵气成霜。铁头对着密码锁捣鼓半天无果，干脆抡起快乐扳手砸向控制面板。“哐当”一声，火花四溅中闸门卡死。
他从门缝挤进去，瞬间被浓烈的铁腥味包裹。
整面墙都是蜂巢状的存储格，大部分空空如也，只在中央立柱的恒温箱里锁着三支试管——血髓在管中缓慢旋转，沉淀物如星云般晕染出纯净的暗金色。
“纯度97%...就是它！”
铁头念着显示屏上的数据，扳手已抡圆砸向恒温箱。“罗伊医生”的脚步声就是这时从背后响起的。
“那是最后的高纯血髓了。”伪装成医生的深海间谍声音温和，“但直接注射会引发排异反应，需要调配缓冲剂。”他晃了晃手中的药剂瓶，瓶里晃荡着珍珠母光泽的液体，“用这个混合才能激活药效。”
铁头吸溜了下鼻子。
他闻见医生白大褂下的海腥味，但恒温箱碎裂后飘出的焦糊味更吸引他。
那是从口袋里漏出的压缩饼干碎屑，正黏在扳手柄上。
他下意识舔了舔饼干屑，含混道：“哦...那医生快调药！”
间谍微笑接过血髓试管，转身走向操作台时袖口微抖。一支外观完全相同的试管滑入掌心，里面悬浮着几十粒米粒大小、不断搏动的墨绿鱼卵。
真血髓试管则被他藏进内袋的保温夹层。
---
“喝吧，这是希望。”间谍将盛满墨绿液体的烧杯递给小芸。液体表面浮着细密气泡，散发出诡异的甜香。
小芸鳞化右手刚触到杯壁，整条手臂鳞片骤然竖立！她触电般缩手，烧杯“哐当”砸地，墨绿液体渗进金属地板缝隙。
“你干什么！”间谍眼神骤冷，鱼刺般的指甲从袖口伸出半寸。
铁头却猛地蹲下，心疼地摸着地面：“洒了...小芸姐姐的药洒了...”
他突然抽动鼻子，目光锁定地板缝隙——几粒墨绿鱼卵正卡在接缝处搏动。
“汤圆？”铁头眼睛一亮。记忆里灾变前的甜糯滋味让他喉结滚动。他抠出鱼卵蹦到墙角，那里堆着野战炊具。
他拖出半人高的合金汤桶，又翻出儿童团带来的净化水和干蘑菇。“铁头煮汤圆给小芸姐姐吃！吃了就不长鳞片！”
间谍怔在当场。他眼睁睁看着铁头把价值连城的变异鱼卵倒进汤桶，又哼着跑调的《蘑菇闪闪》添水点火。
火焰舔舐桶底时，鱼卵遇热膨胀成乒乓球大小，墨绿色褪成半透明，在滚水里载浮载沉。
“住手！那是——”间谍的呵斥被陡然爆发的异香堵在喉咙。
无法形容的鲜香如实质的波浪拍满整个实验室！
墙角培养槽里的实验鼠集体撞笼，暴君尸体上的血晶加速溶解，连通风管都传来窸窸窣窣的抓挠声！
汤桶已热气蒸腾。鱼卵彻底化作晶莹的胶质球，内里金丝状纹路随沸水流转，鲜香浓郁了十倍不止。
铁头舀起一勺吹凉，献宝般捧给小芸：“蘑菇味！香！”
小芸迟疑地抿了一口。
汤入喉刹那，她全身鳞片“唰”地收拢，皮肤下蓝光暴涨！她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按向金属地板——
“嗡！”
环状蓝光以她为中心炸开，地板锈垢如退潮般消失，暴君尸体上的血晶碎渣瞬间汽化！
铁头被震得一屁股坐进汤桶，滚烫汤汁泼了他满头满脸。间谍则被蓝光扫得撞上墙壁，白大褂“刺啦”裂开，露出内衬的暗蓝色鳞甲。
“净化之力...怎可能增强？！”间谍咳着血沫惊吼。但更骇人的声响从通风管传来。无数夜魔撕开管壁涌入！
它们血红的复眼死死盯着汤桶，涎水如瀑布般滴落，却没有一只扑向近在咫尺的小芸和铁头。
“开饭啦！”铁头从汤桶里捞出个鱼卵胶球抛出去。
夜魔群霎时疯狂！它们撕咬着滚烫的胶球，吞下的瞬间却像醉酒般摇晃起来。
一只体型最大的夜魔吞下整颗鱼卵后，竟蹒跚着挡在铁头面前，朝其他夜魔发出威胁性的嘶鸣。
间谍趁机化作一道虚影滑向通风管，却被铁头眼疾手快地扯住裤脚。
“医生喝汤！”滚烫汤勺不由分说捅进他嘴里。
间谍惨叫暴退，几片鳞甲被铁头拽落在地。他怨毒地瞪了铁头一眼，身体融化成液态钻进管道消失。
铁头挠挠头，捡起地上鳞甲。
月光正从顶棚裂隙透下，照得鳞片上蚀刻的徽记寒光凛冽——三枚交叠的逆鳞拱卫着荆棘王冠，深海王庭的印记。
小芸的净化光波渐弱，鳞片重新覆盖到下颌线。
她虚脱地倚着汤桶，看铁头把最后半颗鱼卵塞进她嘴里。胶质在舌尖化开，暖流暂时压住了鳞片的蔓延。
“好点没？”铁头咧嘴笑，鼻尖还沾着汤汁。
小芸点头，目光扫过满地打鼾的夜魔，最后定格在铁头掌心那片冰冷鳞甲上。
实验室重归死寂，只有夜魔的鼾声和汤桶余温蒸腾的热气，在血晶山脉的黎明里搅起无声的暗涌。
铁头浑若不觉地将鳞片塞进口袋，掏出的却是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他小心翼翼地掰下稍大那半递给小芸，饼干碎屑簌簌落在徽记犹存的鳞片上。
“吃饼干，”他笑得坦荡，齿缝间还残留着鱼卵汤的香气，“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