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听着母亲的念叨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盼着他早日成家,延续香火。
可眼下的情况,真的适合吗。
“娘,现在家里才刚缓过一口气。”
“玲儿的身子骨也才将养好一些。”
“我们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雪风的事情也还没彻底解决。”
“哪有姑娘家愿意嫁到咱们这样的家境里来。”
姜寻耐心地解释着,试图让母亲打消这个念头。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再给这个家增添负担。
刘兰却不这么认为。
“寻儿,话不能这么说。”
“咱们家现在虽然清苦,但有你在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娘和你妹妹现在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就能出去找点活计干,也能补贴家用。”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对儿子的全然信任。
“再说了,娶个媳妇回来,家里也能多个人手,娘也能轻松些。”
这时,炕角原本熟睡的姜玲忽然翻了个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哥哥,找个嫂子好。”
小丫头似乎听到了只言片语,下意识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她说完,又咂了咂嘴,沉沉睡去。
姜寻和刘兰皆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刘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玲儿都懂。”
姜寻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心中的坚持不由得松动了几分。
母亲的期盼,妹妹无心的言语,都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或许他真的该为自己的将来多考虑一些了。
只是他肩上的担子太重,让他不敢轻易许下承诺。
“娘,这事先不急。”
姜寻最终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完全回绝。
“等过完年,家里的情况再好一些,我再认真想想。”
刘兰见儿子没有一口回绝,知道他听进去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也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只是别拖太久,好姑娘可不等人。”
她重新拿起针线,灯光下眉宇间的愁绪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憧憬。
姜寻默然,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桑木弓上。
弓身冰凉坚硬,一如他此刻沉甸甸的心情。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需要更强大,才能守护好这个家,才能给家人一个安稳的未来。
夜渐渐深了,刘兰打了个哈欠,催促姜寻早些歇息,自己也吹熄了煤油灯,摸黑躺下。
黑暗中,姜寻睁着眼睛,母亲的关怀如同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温柔却清晰地包裹着他。
前一世他太早就失去了这般细致入微的母爱。
那时母亲为了让他和妹妹活下去,耗尽了心血,最终却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想到母亲在冰冷的河水中搓洗衣物,满是冻疮的双手。
想到妹妹姜玲被卖给老光棍后遭受的非人折磨。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而现在,他回来了。
母亲就在身边,妹妹也安然无恙。
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让他眼眶发热,一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粗糙的枕巾。
他暗暗发誓,这一世定要用尽全力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姜寻才带着复杂的心绪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姜寻便醒了过来。
他习惯性地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的熹微晨光,看到炕下一个小小的身影。
雪风不知何时从自己的草筐里跑了出来,安静地卧在他的炕沿边,乌黑的脑袋枕着前爪,睡得正香。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寻的动静,它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那双黑亮的眼睛。
看到姜寻醒来,雪风立刻站起身,摇了摇小尾巴,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姜寻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雪风的脑袋。
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有灵性了。
自从来到这个家,雪风便展现出不同于普通野狼的聪慧。
它似乎能感知到家人的情绪,也懂得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亲近。
姜寻成为护山人之后,每日都要进山巡视。
这不仅是为了村子的安宁,更是为了家里的生计。
山林里的猎物,成了他们家最主要的肉食来源。
而雪风也在姜寻的精心喂养下,体型飞速成长。
如今的雪风,个头已经快赶上普通的成年狼犬了。
一身乌黑的毛发油光水滑,显得格外精神。
它的灵性也愈发凸显,不仅能听懂姜寻一些简单的指令,甚至在他打一些小型猎物的时候,还能在一旁辅助驱赶,或者在周围警戒,防止其他野兽突然靠近。
起初刘兰和姜玲对雪风还有些许畏惧,但随着雪风一天天长大,展现出越来越多的通人性的一面,她们也渐渐放下了戒心,真正把它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尤其是姜玲,更是整日与雪风形影不离,一人一狼,成了院子里最常见的风景。
寒风卷着雪末子,呜呜咽咽地刮过光秃秃的树梢。
年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白桦村里显得格外清晰。
往年这个时候,村里已经开始飘出炒货的香味,孩子们也该吵嚷着要新衣裳了。
今年却格外安静。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柴火味,还有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的清苦。
地里的收成不好,家家户户的粮缸都见了底。
就连村口那几棵老榆树,都仿佛被这萧瑟的气氛染上了愁绪,枝丫在寒风中抖动。
姜寻站在院子里,目光扫过村子东头村支书李长海家。
他能感觉到村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这种压抑比面对熊瞎子时更让人喘不过气。
熊瞎子凶猛,但它就在那里,不去招惹就不会有危险。
而饥饿是无声的折磨,消磨着所有人的希望。
傍晚时分,天色刚刚擦黑,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咚咚。”
声音不大,却透着几分急切。
姜寻拉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村长李长海。
李长海的脸色比这铅灰色的天还要沉几分,眼窝深陷,嘴唇有些干裂。
他手里提着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看形状像是几块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