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季凌秋现在就是这样，只是看见沈泽川，他的双腿就更软了。
完犊子了。
“打完了？”沈泽川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呦，看来咱们家要出现一代拳王了啊，这么能打，很难有对手啊。”
季凌秋下意识地摇摇头：“不……不是的。”
“怎么不是？”沈泽川抱着双臂，眼神冰冷，“你打了那么多场比赛，打败了那么多对手，观众席上有不少人都押你季凌秋赢呢，欢呼声那叫一个响亮，多有成就感啊，你说呢？”
“哦对了，要是继续打下去的话，我估计用不上多久你就能出名，到时候咱家这小破屋可能都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吧？”
季凌秋低垂着头，双手无措地抓着衣角，颤声道：“我不会一直打的，大哥你别这么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
沈泽川缓步走到他面前，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跟自己对视，声音骤冷。
“我不来找你说，难道还指望你主动跟我说吗？季凌秋，我一直觉得你是家里最让人省心的孩子，结果你在这儿闷声作大死是吧？！”
“我没有，大哥。”季凌秋身形一抖，“你听我解释行吗？”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愤怒的沈泽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压迫感，每句话都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季凌秋紧张极了，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沈泽川的衣角，轻声恳求道：“大哥，你消消气好不好？我会解释的，我都会坦白的，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衣服脏兮兮的，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布满了青紫，小脸儿惨白，嘴角还挂着血渍，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沈泽川，仿佛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去换衣服，回家再说。”
沈泽川还是心软了，胸口一阵阵的憋闷，酸疼酸疼的。
他是生气，特别是找到会所老板了解了季凌秋的战况之后，他更是气得够呛，气得都要爆炸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三弟，和其他几小只一样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如今看见他伤成这样，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沈泽川目光直直地看着季凌秋的背影，脱下衣服后，他全身的伤痕一览无遗，每一处都是那么刺眼，连心脏都愈发刺痛。
待季凌秋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完了脸，沈泽川才终于挪了步子。
他的神情依旧冷漠，但为季凌秋裹紧外套的动作却温柔至极。
紧接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季凌秋蹲下，说道：“上来。”
“不用了大哥，我自己能走。”季凌秋下意识地道。
沈泽川微微偏头，声音还是那般冷硬：“季凌秋，我还没原谅你呢，你最好听我的话，别逼我骂你！”
“……知道了。”
季凌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好乖乖地趴了上去，任由沈泽川背着自己往外走。
其实沈泽川的体型并不壮，他虽然身高腿长，但整体还是有些偏瘦的，只不过他的身材比例很好，以至于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衬得他特别好看。
这是季凌秋第一次趴在沈泽川的后背上，不算宽阔，甚至还有点硌得慌，可他却觉得异常安心。
安心到……害怕会失去。
“大哥。”季凌秋小小地叫了他一声。
“干什么？”
“别生气……”
“做不到，闭嘴。”沈泽川咬牙切齿地道，“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季凌秋瘪瘪嘴，彻底不敢吱声了。
看见电动车时，他还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是落入了哥哥们的圈套。
如果是这样的话，二哥应该也没有生病吧？
那就好。
还算有一件好事。
两人一路无言，沈泽川骑车骑得飞快，季凌秋全程都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生怕被甩飞出去，给孩子吓完了。
今天家里的小摊也早早就收了起来，这会儿四五六正坐在家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看见他们回来后，围着季凌秋就开始转圈。
温若安：“三哥你去哪里了？你脸上怎么有伤啊？身上有没有？让我看看。”
秦沐阳：“我的好三哥啊，你不会跟人打架去了吧？你不知道，大哥走的时候都是带着气走的，可吓人了。”
江乐允：“三哥三哥，大哥揍你了没？要是没揍，一会儿可能就要揍了，但你别怕，我们保护你。”
听着他们三个叽叽喳喳地关心着自己，季凌秋心里暖洋洋的。
他张开双臂搂住这三个小家伙，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大哥他……还在气头上，我会好好跟他解释的。”
“你们三个，回屋待着去！”沈泽川沉声道，“季凌秋，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我讲清楚，再有一句假话，小心我下手不留情面！”
三小只退到旁边，但全都默契地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们。
要是大哥真发起火来，他们还能拦着点儿，毕竟就这么一个三哥，打没了可就真没了。
季凌秋咽了咽口水，老实交代道：“我是偶然去到那个地下拳场的，那时候刚开业，想看比赛不用花钱，直接进去就行。”
“一开始我只是想进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看那些拳击手在台上打的那么激烈，我也只是跟着鼓掌，至于那些押注之类的，我都没干过。”
“后来……会所老板开始招募拳击手，不需要经验，也不限年龄，只要赢了就有奖金。”
季凌秋咬着下唇，有些艰难地道：“我……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身手还算好一点，既然能靠我这一身功夫赚钱，我觉得挺好的，所以就报名参加了……”
“挺好？好个屁！”沈泽川怒道，“季凌秋你是傻子吗？你弄清楚那是个什么比赛了吗你就参加？那他妈是黑拳！那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大哥，我没打算一直打的。”季凌秋继续解释道，“其实前几天打完我就想不再去了，但会所老板跟我说，有一场奖金丰厚的大比赛等着我，让我务必打完。”
“他让你打你就打？”沈泽川眉头紧蹙，“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没有……”季凌秋摇头，“这一场打赢了能赚很多钱的，是我想打，我想把钱拿到手。”
说着，他眼睛一亮，献宝一般浅笑着打开微信余额给沈泽川看，“大哥你看，我之前也赚了很多呢，我本来想等这场大比赛赢了以后，五万块钱到手了再一起给你，就当是个惊喜，那我现在先把这一万多转过去……”
“谁稀罕你这些钱！！！”
沈泽川越发愤怒，猛地将他的手机打落在地上，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低吼道：“季凌秋，你知不知黑拳意味着什么？那他妈是有生命危险的！那是在用你的命赌钱！老子他妈不稀罕！”
“那个地方连个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用高额的奖金引诱拳手们往死里打，就算你真的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管你，你死都白死！”
沈泽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季凌秋的眼睛，而在他怒不可遏的背后，他的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眼尾都有些发红。
“季凌秋，我当初把你捡回来，护着你，宠着你，难道是让你去玩儿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