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清除‘悖论方块’在他们脑中留下的‘污染’!它在重新格式化他们!”
陈明猛地看向那些研究员,他们的眼神正在迅速恢复平静,脸上的挣扎和痛苦,像潮水般退去。
“老板!我们得快点!”胖虎也意识到了危险。
陈明知道,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做出一个比“悖论方块”更直接、更震撼的“唤醒”。
他猛地冲向“地心游鱼”号,从驾驶舱里拽出了一个背包。
“索菲亚!给我接通‘女娲号’的主屏幕!我要让‘源头’看到这一幕!”
“明白!”
陈明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餐桌上。
那不是武器,而是一些生活用品。
一个小小的、磨损的木雕。
一本沾满油污的菜谱。
一张泛黄的、有折痕的全家福。
一个充满裂纹的,用贝壳和玻璃碎片拼成的风铃。
这些,都是胖虎在“宇宙烤炉”里,用来提取“风味”的“引子”。是他们各自人生中,最“不合理”、最“冗余”的记忆碎片。
“看!”陈明指着那张全家福,对着那些正在被重新格式化的研究员大喊,“这才是你们的‘代码’!这才是你们的‘程序’!”
“你们可以被‘逻辑’定义,但你们不能被‘爱’删除!因为‘爱’,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论’!”
就在这时,那股来自深海的冰冷数据流,达到了顶峰。
一个带着强烈电子回音的声音,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它没有情绪,只有绝对的“判定”。
“目标数据,判定为‘污染物’。执行‘清除’指令。”
那些研究员的太阳穴,蓝光闪烁到了极致,他们的身体开始僵硬,准备执行新的“秩序”命令。
危机,一触即发。
然而,在陈明意识深处,索菲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AI和人类情感的颤音。
“陈明……我找到了万斯最后的‘错误’。”
“什么?”
“万斯在‘忘川’系统里,留下了一个微小的‘后门’,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唯一没能格式化的那个人。”
“谁?”
“他的女儿,一个在‘塔耳塔洛斯’长大的孩子。她被万斯寄养在基地最深处,被万斯命名为……‘变量’。”
“变量?”陈明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万斯博士在被“格式化”前,那充满矛盾和痛苦的表情。
万斯,一个将情感视为病毒的偏执狂,却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秩序”王国里,留下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的女儿。
“‘变量’在哪里?”陈明急促地问道。
“基地核心动力炉下方,一个被标记为‘生命体维持舱’的区域。她被万斯用最高级别的‘逻辑锁’保护着,与外界的‘共生网络’完全隔绝。”索菲亚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但现在,来自深海的‘回收’指令,正在试图破解这把‘逻辑锁’!‘清道夫’的目标,似乎是任何不符合它‘纯粹’定义的‘生命形式’!”
陈明猛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万斯的女儿,是这个冰冷基地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格式化”的、拥有完整“诗歌”的人类。如果“清道夫”得逞,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胖虎,你在这里拖住他们!用你的‘悖论方块’,继续污染他们的逻辑!我要去核心区!”陈明立刻做出决断。
“明白!老板,你放心去!我就是死,也要把这帮孙子喂到精神分裂!”胖虎一把抓起餐桌上的那张全家福,对着那些正在僵硬的研究员大喊,“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源代码’!你们的‘程序’里,有‘温度’!”
陈明转身,朝着核心动力炉的方向狂奔。
他必须争分夺秒。那股来自深海的“回收”指令,像一把无情的刀,正在迅速切断人类意识中所有的“冗余连接”。
他穿过一道道正在发出刺耳警报的走廊,避开那些试图按照“清除异常”指令拦截他的守卫——幸亏胖虎的“悖论”效果还在,那些守卫的动作充满了矛盾和迟疑。
终于,他来到了基地最深处的“生命体维持舱”。
那是一个由厚重金属铸成的圆形舱室,舱门上布满了复杂的“逻辑锁”符文。一股冰冷的、纯粹的、带着“绝对正确”味道的数据流,正像腐蚀剂一样,侵蚀着那些符文。
“索菲亚,能破解吗?”
“来不及了!‘清道夫’的破解速度太快!我只能尝试用‘盖亚之心’的能量,强行干扰它的信号!”索菲亚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吃力。
陈明知道,他不能坐等。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深潜”服维修工具,那是一把高能离子切割枪。
“我来物理破解!”
“不行!陈明!舱门内部连接着高能隔离场,一旦被强行切割,里面的生命体会被瞬间汽化!”阿锦焦急地警告。
陈明停下了动作。他看着那扇冰冷的舱门,陷入了沉思。
万斯博士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女儿,放在一个如此危险的“保险箱”里?
“索菲亚,万斯给‘变量’留下的‘逻辑锁’,它的‘密钥’是什么?”
“密钥……是万斯博士的‘情感’。”索菲亚回答,“他将自己唯一残留的、关于‘爱’的记忆,编织成了这把锁。只有当这把锁感受到‘爱’的回应时,才会开启。”
“爱……”陈明看着眼前这扇冰冷的金属门。
他知道,用语言是无法表达的。他必须用行动。
他猛地摘下了自己的“深潜”服头盔,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冰冷的舱门上。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想。
他回想的,不是那张女儿的全家福,不是那些宏大的“诗歌”和“哲学”。
他回想的,是万斯博士。
那个被自己用“父爱”击溃的偏执狂。
陈明伸出手,将自己的意识,与舱门的“逻辑锁”连接。他没有试图去“破解”,而是试图去“共情”。
他将自己对女儿的“爱”,与万斯博士对女儿的“爱”,进行了概念上的“叠加”。
他用一种只有万斯博士才能理解的“代码”,向这把锁发出了一个信息:
“你的‘错误’,被我理解了。你不是一个人。”
在那冰冷的金属门上,原本被“清道夫”腐蚀的符文,突然停止了崩解。它们开始闪烁,然后,以一种奇异的、流体般的姿态,重新聚合。
“滴——”
一声轻响,舱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个狭小、却充满生命力的空间。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的女孩,正蜷缩在一个营养舱内,沉睡着。
她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和一张带着一丝婴儿肥的、纯真的脸庞。
她,就是万斯博士最后的“错误”,是“塔耳塔洛斯”唯一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