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上空俨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但明镜殿中白日里依旧灯火通明,林长宁跪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李明淑发凉的手。
皇帝,皇后站在一旁,齐戎和李明修二人站在林长宁身旁,担忧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
刚刚给人诊治过的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陛下,长公主,长公主怕是不好……”
皇后闻言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软,便要朝前栽,皇帝眼疾手快的拦住了皇后,面色阴沉的看着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好?前几日请平安脉时不是说好好的吗?”
太医看着皇帝脸上的阴沉,拱手,叹了口气,有些战战兢兢:“陛下,公主这身子,本就如同一个漏勺一般,那毒早就侵入骨髓之中了,本就无可解,在京中好不容易养回来些许,最多也不过延长个四五年寿命,前些日子看着略微好转,实则身子底子已经差到不行了,公主不可有大的情绪波动,今日心神激荡之下,更是透支了不少精神,这才昏了过去,刚刚微臣把脉,公主,公主怕是,只剩一个月时间了,即便是用药,最多也不过拖上几个月,气血亏损加之精气神儿衰微,谁来了,也无力回天……”
皇后闻言趴在皇帝怀中痛哭出声,一双拳头狠狠砸在皇帝的胸膛之上:“陛下,你让他们救救淑儿,咱们的女儿吃了那么多的苦,怎么就?怎么就无力回天了呢?陛下!”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背,安抚了一下皇后,看向太医的面色越发阴沉:“一点可能都没了么?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治的?”
此人是皇帝的专属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中也当属佼佼者,看着皇帝看过来的目光后,再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谁来都一样,这毒太久了,加上公主身子底子已经被毁,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齐戎脸色也有些晦暗,李明修气怒之下直接拽住了太医的领子:“庸医!! 淑儿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
说着便是要动起拳头来,却被齐戎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明修!”皇帝怒斥一声后,李明修猛的松开手,只是眼眶有些发红,拳头紧紧的攥着背过身去。
房间中除了皇后的啜泣声,一时间静悄悄的。
皇帝派人将皇后送了回去后挥了挥手让太医下去了。
此时抬头,却发现林长宁一直并未说话,齐戎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林长宁静静的跪坐在床边,往日里如同青竹一般挺直的脊背颓然的弯了下去。
齐戎从侧面看,只见到林长宁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向下淌,眼角微红,滴落下的泪水阴湿了一片被褥。
林长宁没说话,静静的坐在李明淑旁边,皇帝叹了口气,有些沉默,李明修看着床边林长宁,想要安慰什么,张了张嘴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股极致的悲伤在房间中蔓延开来,齐戎轻轻叹了口气,站在林长宁身后,拍了拍人的肩膀没说话。
从他认识小六至今,他从未见小六如此哭过,只静静的落泪,一点声音没有发出,却让他感受到小六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要知道在战场上林长宁受再重的伤也从未掉过一滴泪水。
今日得知小六是女儿身,他吃了一惊,转而又觉得此事荒谬,一开始是着急担心,担心陛下会就此处置了小六,得知人没事后心中又多了几分恼怒,不知是恼林长宁女扮男装,还是恼怒长宁娶了妹妹,二人瞒他至今。
但是此时看着跪在床边的林长宁,齐戎觉得都不太重要了,最起码,小六对他们几人的感情是真的,这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呢?
林长宁就静静的在床边守着,李明淑醒了就给人喂药喂饭,一连过了六七天,日日如此,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皇帝和皇后一开始对林长宁是有几分恼怒的,是看着女儿病重时在身旁一直陪伴的林长宁,又觉得似乎性别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皇后看着静静给李明淑喂完药的林长宁,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林长宁的胳膊:“都将近三四天没睡了,睡会吧,这里有母后。”
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最起码这孩子对明淑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她和皇帝在这里这么多天,日日守着闺女,他们也不是瞎子,看得出两个孩子们感情甚好。
林长宁摇了摇头,一张口声音便是沙哑的:“我不累母后,我守着阿淑,我怕阿淑醒来见不到我会害怕。”
昨日她去如厕,短短的离开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李明淑醒了之后不见她,还以为自己父皇和母后将人怎么了,翻身就要下床去找林长宁。
身子虚弱,加上又动了心神,昨天夜里迷迷瞪瞪了半夜,就那么拽着林长宁的袖子,不肯睡去。
生怕自己睡了,林长宁就会出事儿。
林长宁听到李明淑做了噩梦,梦到自己死了,半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这几日几乎连房门都不怎么出,生怕自己出去一会后,李明淑再次多想。
皇后皱着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你现在这样子,阿淑若是醒来岂不担忧?”
皇后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宫女站在皇后身侧轻声解释着什么。
皇后听完后落在林长宁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软和无奈。
看着守着闺女的林长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人取来一软椅,放到床边后,对着林长宁说道:“罢了,小六,若累了,这里有软椅,躺着歇一会。”
林长宁回头,眸光带了几分感激:“多谢母后。”
皇后陪着林长宁又守了大半日,看着李明淑将药喝下后,晚间才回了自己的寝宫。
月儿也被送到了皇宫中,最近是她带着,白日里带去陪一陪李明淑,晚间便交由皇后照顾着。
林母也担忧李明淑的身体,也跟着进了皇宫,瞧这两个孩子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
窗外的雪缓缓的向下飘落着,檐上被柔软的雪包裹成了一大片的白玉,屋檐的走兽,嘴中含着着细碎光芒的雪,朱红色的墙被淹没在一片茫茫的白中。
林长宁给李明淑喂完药后,转身出了房间,将门带上,雪花飘落在林长宁的睫毛上,很快便被热气熏成了一滴细碎的水珠。
廊下一人静静的从一个方向摸了过来,朝着林长宁拱手:“侯爷,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