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宁左手抱着月儿,右手牵着林雨花径直朝着外面走去,林家这几个孩子,林熙且不说,天生稳重,且于读书一道极有天赋。
月儿被封郡主,加上林长宁护犊子的紧,如今几乎没什么说闲话的了。
说闲话的,想必是想被林长宁打上门去,自从刚入京时被罚了三个月俸禄后,京城中的这些人也都看出了些门道。
更有些聪明的联想起武安侯出京之前发生的事,回去后再三对着自家夫人叮嘱,万万不可招惹林家人。
林长宁也学聪明了。
武将家的,林长宁亲自上门讨教武艺,文官家的,便由如今的吏部侍郎致远上门讨教学问。
说起致远,也是损得很,文人骂人不带脏字,硬生生把几家老头子给气的吐血,偏生又拿人没什么办法,敢动手?
信不信明日武安侯就打上门来?
玩嘴炮?可又骂不过嘴皮子利索的吏部侍郎。
武安侯背后站的可是那位九五之尊。
这位年轻的侍郎也是出自太子府中。
言官参了几次都被皇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说的多了,晚上吏部侍郎就要堵府门口向人讨教学问,憋屈!当真憋屈!
就这么几次后,便也没人再提了。
吃力不讨好,说不得还得得罪日后的陛下。
李明修怀中揣着儿子,轻声哄着,一旁的太子妃目光温柔的看着父子俩:“殿下,最近学堂先生要回乡,安安和阿正吵着要去侯府找侯爷。”
李明修坐在椅子上点点头:“想去就去,左右小六现在闲赋在家也没什么事,父皇提了好几次让她去京营任指挥一职,推了五六次了,就挂着闲职,在家日日陪着月儿玩闹,给孩子惯的都没法没天了,前几日知道吧,月儿竟然把秦家那小子揍得嗷嗷哭。”
太子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听说了,秦家那小子手快,逗弄月儿玩,给人发髻都揪散了,这才挨了揍。”
说到这里太子妃轻叹一声:“我倒是希望能有个这样的父亲,武安侯确实疼孩子的紧。”
李明修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将孩子放回太子妃怀中,揽着人轻哄:“咱们的孩子我自然疼,当然小六也疼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样式精致的玉珏:“去岁小六在草原得了一块颜色上好的红宝,前些日子打磨成了三枚玉珏,月儿那一块,又给咱们送了一块,都是小六亲自做的图,你看,这还刻了小字。”
说着太子妃便看着手中样式精美的玉珏,等看到内里的小字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了:“武安侯怎么知道景苑的小名?”
李明修有些懵,太子妃指着玉珏下面的篆书道:“这是篆体,雀奴,噗!还刻了一只小鸟崽子。”
李明修摇头失笑:“促狭!等孩子大些,就把孩子丢给她带,小六那一身武艺强身健体还是很好的,熙儿那小病秧子都给练出来了!”
太子妃笑的温柔:“殿下,妾有一事想问,武安侯倒也罢了,都知晓侯爷和公主伉俪情深,不再娶,也说得过去,齐公爷年岁也不小了吧,母后问了多次了,为何会蹉跎到了现在?”
李明修叹气,眼中闪过一抹发愁,老二的婚事如今都快成了父皇和母后的心头刺了。
没一个省心的。
齐戎坐在酒楼雅间,听到门外小二的迎客声,脸上挂着笑意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将门打开,看到林长宁后,笑容更深切了一些。
等看到林长宁怀中抱着的月儿,下意识的将人接了过来。
“来了?菜还没上呢,今日点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
月儿挣扎了一下:“二舅舅,我的呢?”
林雨花也跟着道:“是呀,齐叔,我爱吃的呢?”
齐戎搜搜雨花的头:“都有都有。”
林长宁带着孩子们落了座,看着齐戎笑:“今日二哥寻我什么事?最近在家看孩子,都没什么时间出来,雨花她们马上要请教养嬷嬷了,致远如今准备议亲,我娘和嫂嫂最近都不在京,二哥和何家的一起出远门查账去了,家里一堆娃娃,都丢给我了,日日烦的我脑瓜子都疼。”
齐戎温声:“崔氏族学的先生近日要回乡,安安正吵着要去你府上玩。”
林长宁耸耸肩:“来吧,左右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崔颉先生说阿正也要入京,说是最近忙着朝政怕疏忽了孩子,也把人托付给我了。”
崔颉如今入了内阁,没少帮着致远,林长宁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刚好家中最近腾出了个院子,让木匠造了个小型游乐场,孩子们愿玩就玩吧。
上了菜,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齐戎似乎有些心事,吃了两口便不动筷子了,静静的给林长宁和月儿她们布菜。
林长宁察觉气氛略微带了几分诡异,吃了几口看着齐戎:“二哥怎么不吃?”
齐戎依旧是笑,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林长宁,看着似乎已经吃好的月儿和雨花道:“雨花,带妹妹去门外买零嘴吃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金锭塞进了林雨花手里,雨花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拉着月儿便往外走,身后跟着侍卫和丫鬟噔噔噔的跑去了楼下。
等人走了,林长宁抬眼带了几分诧异,看着齐戎,想必二哥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才把人支走的。
放下筷子后,林长宁带着几分疑问看着齐戎,瞧着齐戎脸上慢慢红透了之后,沉默了一瞬。
“二哥,我只想把月儿带大……”
齐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长宁轻轻叹了口气,回来这一年,她大概看出来的,齐戎对她有意,一个月里有半月都是在侯府,她不讨厌齐戎,只是她如今只想将月儿带大,至于剩下的事情,她没考虑过。
她以女子身份从军,已是冒了这个时代的大不讳,阿淑临终前用着自己病弱的身躯才给她换来了一条安稳的路,换来了如今林家得之不易的宁静生活。
她不想改变,也不敢再去赌一次帝王的仁慈之心。
齐戎抿着唇,眼中闪过了几分失落:“小六,我,我会告知姨母的,一切有我,你,你能不能……”
林长宁目光中带了几分清明,看着齐戎冷静道:“二哥,那是陛下,是九五之尊,你可以提,但是我却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赌,如今的生活得来不易,我不想有什么变化,而且,二哥,我从未想过入后宅,我也不敢想自己入了后宅会是什么样,我的天地应当在战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卫一方百姓安宁,护家中人无恙,这才是我的追求,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齐戎看着依旧冷静的林长宁苦笑:“我明白了,是二哥想左了。”
说完突然站起身:“抱歉,小六,二哥先回去了。”
林长宁侧头看了一眼齐戎,见人走了,在雅间静静的坐着,眼神中带了几分复杂和迷茫。
齐戎逃也似的回了公府,半夜醉醺醺的去寻了李明修。
李明修瞧人的样子就知道是被拒绝了,陪人喝了半宿的酒,迷迷瞪瞪的时候指了指齐戎道:
“你体谅体谅小六,她和我们不一样,如今的日子得来不易,几乎是阿淑用命换来的,若是有一二意外,你是父皇带大的,总归不会丢了命,可她,她不容易,说的也对,谁敢拿家中人的性命再去赌一次帝王的仁慈?她呀,看的比你明白。”
齐戎闷闷的应了声:“我知,大哥,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说着便拿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的心,只知道后来,长宁替他出征后他便日日挂念着人,甚至想过去边疆找她,回来后初次见面,心跳如擂鼓,不自觉的,目光就追随着她。
他知道她一路走来不易,也是他一步一步看着成长至今,越了解,他就越忍不住跟随她,她身上的那股韧劲,那些闪闪发光的特点,总是让他惊喜,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喜爱。
齐戎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后,目光带了几分洒脱。
无妨的,无妨的,能见到她就好,见她日日欢喜无恙,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