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爹会按时过来给孩子喂奶,我不在的时候就劳烦你了,等处理好一切事情,我就能腾出手来亲自带着孩子了,至于你的身契,我会想办法拿过来的。”
虞栖温柔地注视着躺在小床里的孩子,转头又跟柳丝叮嘱了几句,现在她不方便将这个孩子带回去,但这孩子又不能没人照顾,于是只能让柳丝帮忙照看着孩子。
她明白柳丝心思不纯,因此才特地提了一句“身契”,若是柳丝明白,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过照虞栖看,柳丝现在似乎并不会对这孩子做什么,毕竟……
这算是他的筹码。
柳丝轻轻勾唇一笑,微微俯身向虞栖道谢,大抵是以前跟在容雪声身侧,耳濡目染也学过不少规矩,因此身姿也格外好看。
但虞栖并没有心思欣赏,而是十分留恋的看了孩子一眼。
瞧见虞栖的目光落在孩子脸上那块胎记处,柳丝端着温柔可人的模样安慰道:
“少夫人不必忧心,奴听说这胎记也并非无法祛除……”
“不,”虞栖替圆圆掖好软被,毫不犹豫否定了柳丝的猜测:“我不是觉得不好看。”
随后她问:“你知道这个胎记是什么吗?”
柳丝被噎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在此时统统派不上用场,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叫‘鹤吻痕’,是被赐福的象征,日后会随着圆圆长大慢慢消失。所以我忍不住想——”
“圆圆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虞栖眸色认真,暖黄色的光打在她身上时,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圣光,周身都开始变得朦胧起来,照得人自惭形秽。
柳丝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心虚,神色勉强地附和道:
“少夫人说的是。”
其实嘴上说的并非他的真心话,无边的恶意在他心中蔓延,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为什么少爷总能这么好命呢?
就连生个男孩都能得到少夫人如此的喜爱。
若是当时他没有拨动少爷的私心,若是没有抱走那个孩子,是不是少夫人接到少爷之后,会加倍的心疼少爷呢?
毕竟她待这个孩子都这么温柔。
柳丝忽然生出一抹庆幸来,庆幸自己当时头脑一热说出那些话。
“我走了,劳烦你了。”虞栖口吻客气疏离,也将柳丝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在心里。
她眸中闪过一抹思索,走出客栈以后,又给店小二拿了一锭银子,低声拜托了几句。
走出客栈门口,其实天还没有完全大亮,一片雾蒙蒙的白色散发着凌冽的寒气,像是趁着日光还没出来尽情挥发。
虞栖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牵过温顺的马匹,翻身上马。
这几日连续奔波,大腿内侧不可避免有些磨伤,但是在此刻对虞栖而言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虞栖脸色平静,慢慢骑着马往容府的方向走,清晨的雾气隐去她的身形,前路也仿佛陷入一团迷雾之中,可是越往前走,虞栖越发的清醒。
脑中忽然闪过她曾经所说的那句话——
如果容雪声不会当一个父亲,没关系,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
容父此刻正与容母商量着孩子的事,气氛严肃,容母显然是意外她不在的时候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最后只得背着手来回在书房里踱步——
“怎么会呢?雪声怎么会早产呢?雪声的孩子当真是找不回来吗?要是虞栖知道了,少不得会对雪声有些意见的……”
虞栖在乎雪声,也在乎雪声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是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但孩子……怎么能没了呢!
容父扶额,见容母走过来走过去,只觉得心烦:
“所以我才跟你商量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将事情说出来吧!要是虞栖知道了,轻则跟雪声离心,重则闹着跟雪声和离!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按着我的法子来了,横竖景玉也在,但是雪声是个犟的,只得我们先与虞栖说,这样……”
“哎。”容母摇着头叹了口气,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早知道就该早点带着一家人回夫郎爹家,那也就不会有之后这些意外了……
她连自己的孙子都还没看上一眼呢。
“家主!主君!少夫人回来了!”被早早就派去在门口盯着的下人急急敲响书房的门,焦急的汇报这个重要的消息。
门被“唰的”一下打开,容母大步走过来,问:
“真的?亲眼瞧见了?”
“……是、是!少夫人还没到大门,小的远远看见少夫人的身影就回来禀报了,估计现在少夫人刚进大门呢……”下人喘着粗气,拼命解释道。
“知道了,你先歇口气,再去同少爷说。”容父从容母背后现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跟容母交换了个眼神,便一同迈步朝门口去了。
虞栖进门先看见的是容母容父,并不感到意外。
按照这对母父习惯性为孩子善后的一片“苦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会先出面的。
“回来了?昨夜可有受伤?多亏你及时带人赶到,不然我和你父亲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容母清了清嗓子,像是寒暄似的关切了虞栖几句,随后才在容父的眼神示意下说:
“……不过昨夜倒是发生了件大事。”
“哦?”虞栖微微一笑,有些惊讶,给足了他们想看见的反应。
“那发生什么了呢?雪声可还安好?昨夜我没寻到人,幸好从云城来的姐妹派人告诉我雪声安然无恙,不然我定等不到现在才回来。”
从头到尾,虞栖的反应都让人挑不出错,只是眼神中多少有些意味不明。
心虚的容母容父又如何会发现呢?
容父担心容雪声当真会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虞栖,只能先开口道出他精心准备好的谎言:
“雪声没事,不过昨夜受惊,早产了。那孩子……没能活下来……”
“……”
“虞栖,你听我说,你和雪声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耳边那些伪善的话语表面裹着来自长辈的好心,实则一心只是为了掩盖容雪声犯下的错。
虞栖笑了一下,淡定平静的反应似乎并不像一个失去的孩子的母亲,她停住脚下的步子,十分直接的道出她的来意:
“是吗?不过恐怕我与他之间不会再有孩子了,因为——”
“我此行只是来求一纸和离书的。”
其实她原本可以再迂回些,用温和一些的方式达成她的目的,而不是这么着急袒露她的心思,如同负心女功成名就后就迫不及待与糟糠之夫割席那般急切。
但是容雪声,总要为他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虞栖目光温和的越过容父容母看向被人搀扶着,身形消瘦、连站都站不稳的容雪声。
眼底收起昔日纵容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