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声的意识海中,唯有点点粉色的微光缓缓升起,如同春日的暖风吹散了严冬的死寂。
佐拉尔漂浮在那片温柔的光海中,苍白的睫毛微微颤动,耳畔传来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佐拉尔。”
他蓦地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那双慈爱的眼眸,柔和而透亮,宛如最初诞生的那一缕生命之光。
“母亲……”他下意识地唤道,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奈拉微微一笑,站在他的面前,身影虚幻,却依旧高贵而温柔。她的长发如瀑,淡粉色的光辉自她掌心流淌,似春芽初绽,似世界最初的诞生。
“别担心,孩子。”奈拉抬手,轻轻拂过他的发顶,指尖温暖得令人想落泪,“其实我的生命权能,早就已经恢复了。”
佐拉尔怔住,嘴唇微微颤动:“那……你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奈拉低头看了看他,眉眼带着深深的宠溺与哀伤,笑容却分外柔和:“因为我不能,佐拉尔。我的力量,本就为你们而存在。”
佐拉尔垂下眼,唇角的弧度微微绷紧。
奈拉抚上他的面颊,声音轻得像风:“死亡本就与我维系平衡。我能感知生,他,亦能感知死。我的权能,本就不该只为我自己保留。”
佐拉尔猛地抬头,嗓音中带着些微颤意:“母亲,你……你想做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空间忽然被更耀眼的生命之光包围。那光芒像极了盛开的樱花,又像是诞生的星辰,一点点溶入他的身体,重塑着他破碎不堪的魂魄。
佐拉尔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奈拉的身影在光芒中愈发虚弱。
“母亲,别这样——”
奈拉微笑着,指尖轻轻抚去他眼角滚落的泪水:“傻孩子,只要生命不衰,我的力量总会恢复……但你不可以。”她的声音柔和坚定,“替我,好好去爱这个世界吧。”
粉色的光芒愈发浓烈,奈拉的身影却在其中渐渐消散。
佐拉尔想要挽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而就在此时,他的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微妙的温热感。
那是伯克利悄悄为他挂上的那枚项链,隐匿着时间的权能,此刻仿佛苏醒般,流转起银白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光辉。
奈拉看见了,忍不住笑了,眸中闪烁着藏不住的欣慰。
“看来,连时间也不愿你再沉睡下去。”
她伸出最后一点尚存的力量,轻轻覆在那枚项链上。
“时间会加速你的苏醒,孩子。”奈拉的声音逐渐飘散在光芒中,温柔地回荡在佐拉尔耳畔,“快点醒来吧,在圣诞节那天,去好好拥抱他。”
光芒猛然绽放,佐拉尔的瞳孔微微收缩,眼中的泪水随之滑落。
而他的身体,终于在现实世界中,微微动了动。
骤然间,空气仿佛被撕裂。
佐拉尔猛地睁开双眼,淡金的瞳仁微微收缩,肺部贪婪地吸入一口久违的空气,胸膛随之剧烈起伏。
剧烈的眩晕、寒冷与灼痛一同席卷而来。
他缓缓抬起手掌,掌心的生命之光,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摇曳不定。
而身后,曾经代表着荣耀与纯粹的六翼,此刻却已残破不堪。那原本洁白耀眼的羽翼,沾染了死亡的阴影,三对羽翼只剩下一对尚存。即便如此,残翼上依旧残留着腐蚀的黑色痕迹,像枯萎的藤蔓,盘踞不散。
他垂下目光,嘴唇微微颤抖,步伐踉跄地向前走去。
脚步声极轻,像濒死的影子徘徊在现实边缘。
“伯克利……”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未褪去的虚弱与颤抖,然而那一丝执念却透骨刺耳。
“死亡……”他低喃着,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呼唤。
“你……在哪?”他的声音几近破碎,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倔强。
他低着头,任凭破碎的羽翼在身后微微垂落,连步伐都虚弱得几乎无法维持平衡。
可他仍旧一步一步,像执拗的信徒,穿越空旷的镜面,踉跄着,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
“我回来了……”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指尖却握紧那枚冰凉的项链,任凭其中微弱的时间之力悄然流动。
佐拉尔虚弱地走向镜外,残破的羽翼微微垂落,脚步踉跄,指尖死死攥着胸前那枚伯克利留下的项链。可他刚跨出几步,一阵清冷的微风便拂面而来,风中裹挟着淡淡的花香,带着春草初生的湿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抬头,眼前的光影微微波动,一片翠绿的枝叶从虚空中探出,宛如青藤般在半空舒展,顷刻间,密密匝匝地交织成一道翠色屏障,将整条走廊封锁得严严实实。
那一抹绿意中,苍柠的身影悄然而现。
她一袭墨绿色长衣,衣摆如柳絮拂地,乌发盘起,鬓角别着一枚素白玉簪,整个人立在藤叶间,宛若自山林中走出的隐世仙子。
“你这副样子,还想往哪儿去?”苍柠眉眼温淡,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声音清清浅浅,带着古时京城女子特有的柔婉,偏又藏着几分严厉,“我劝你,还是歇了这心思。”
佐拉尔倔强地抬头,声音嘶哑却执拗:“我要去找他……伯克利……我回来了……”
“回来?”苍柠微微蹙眉,抬手抚了抚垂落的藤蔓,笑意淡淡,却不带半分温度,“你倒是回来了,可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她眼神在他残破的双翼上扫过,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六翼没了四翼,魂魄破碎,气息虚浮,别说衪衡,怕是连混乱的爪牙闻到你这股子生机残留,都能轻易把你撕碎。”
佐拉尔咬紧牙关,想强行越过藤蔓,却发现那些植物仿佛活物般,瞬间缠绕住他的脚踝与手腕,微弱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你别拦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目光却固执得像深冬里不肯凋零的枯枝。
苍柠缓缓走近几步,低头看着他,声音仍旧温婉,语气却冷静得像潺潺溪水:“佐拉尔,你的心思,我自然懂。可眼下你若执意出去,不是去相见,而是去送死。”
佐拉尔抬头,淡金色的瞳孔中布满倔强与焦急:“我不能让他再等……”
“你不想让他等,可你想过没有,”苍柠轻叹一声,指尖拂过藤叶,翠绿的光芒缓缓渗入他的身体,“若是你带着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去见他,伯克利又得如何?”
她的眼眸清亮,语调一转,微微带着古韵:“你这孩子,终归是太心急了些。世间万物,讲究个因果轮回、花开有时。连山川都耐得住寂寞,区区一夜,又算得了什么?”
佐拉尔愣住了,微张的嘴唇欲言又止。
苍柠看着他,声音低柔了几分,却仍带着那股清冷的从容:“你若真想帮他,先把自己这条命养好了。待我替你将生命权能稳住、腐蚀之力驱散,届时再去见他,也不迟。难不成,你真想让他看见你现在这副狼狈样,平白再添烦忧?”
藤蔓松开了些,佐拉尔站在那里,眼底微微泛红,喉咙里哽着什么,却终究没再强行迈步。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我不想他担心。”
苍柠终于微微一笑,指尖拂过他凌乱的金发,像哄小孩一般,语调又软了几分:“那便乖些,听话。”
她轻抬手腕,身后的藤蔓微微摆动,淡绿色的光芒再度包围了佐拉尔。
“闭上眼,好好歇息一阵。等你养好这副身子,自然能去见他。”她顿了顿,唇角带笑,“圣诞节,正好赶上个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