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来,南召的雪就没怎么停过,一整座皇城被笼罩在雪中,街上不过寥寥几人,皆形色匆匆的朝着自家方向赶去,一旁的公主府牌匾已经落满积雪。
巍峨壮观的皇宫中,成片的楼阁错落着,宫女们身着冬装,一人一手宫灯井然有序的朝着前方庄严肃的坤宁宫。
坤宁宫内,碳盆里燃着金丝楠木炭,在软榻旁的小桌上,一只玉瓶安静的放在那,插着一枝曲折的红梅。
“皇祖母,阿砚好想你呀!只是孙女如今回不去了…”南桥枝身着粗布衣裳,往日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只草草盖了块布当装饰,她一双丹凤眼委屈的直掉眼泪,顿时心疼坏了太后曲烟蔓。
她伸出一双苍老的手,颤抖的摸上女孩的脸,眼中忍不住蓄起了眼泪。
“阿砚?是哀家的阿砚!”
“太皇太后?”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梦中的人唤醒,她睁眼发现来人是自己的贴身掌事姑姑染尘。
“哦,你回来了。”曲烟蔓说着,在染尘的搀扶下起身,眼角余光瞟见那枝红梅,她忍不住失落。
她深吸几口气,疑惑的问向身旁的染尘道:“安宁那皮猴子近日怎么没有进宫伴驾?”
“皇上说公主在府内一切安好,只是这酷暑却大雪滔天,就让长公主好生在公主府内待着了。”
曲烟蔓却只是摇摇头,方才梦中的阿砚明明就是身处在一个陌生之地,在公主府不过是敷衍自己的说辞罢了。
且近日以来,自己总能梦见先皇,梦中的阿砚说她如今回不来,这一切都太过奇怪。
想到这,曲烟蔓坚定的看向坤宁宫门口说道:“哀家要去找皇帝。”
御书房内,皇帝正发愁的看着眼前的奏折,加强御寒的折子,粮食坏死的折子等等...
“见过太皇太后,咱家这就…”
“不用。”曲烟蔓说完,便拄着拐杖缓步迈入了御书房。
听着缓缓走近的脚步声,南严抬头,眼神意料之外的看着已经停住脚的曲烟蔓。
南严连忙站起身,走到自己母亲跟前关心的问道:“母后?这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阿砚呢?”曲烟蔓看着自己家儿子,直奔主题的说道。
“阿砚还在公主府待着呢,这天冷,就让她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待着呗。”
曲烟蔓看着儿子有些红血丝的眼睛,皇帝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所有心思自己都知道,如今这一点小打小闹,压根就瞒不过自己。
曲烟蔓将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掷,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哀家的阿砚呢?”
南严看着母亲严肃的模样,心中升起了几分畏惧,曲烟蔓从世家贵女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之后坐上太后之位,常年受权力侵蚀的她,稍一发怒便让人心生畏惧。
曲烟蔓看着他,心中不由冷笑,也在下一秒笑了出来,语气不怒自威的说道:“不是说哀家的阿砚在公主府好好待着呢吗?”
“安福!你进来。”
说着,她转身招来门外候着的太监总管安福,语气森然的说道:“你亲自带人去公主府将长公主带来。”
安福公公却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去做,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他自然知道,但阖宫上下都瞒着眼前这位受人敬重的太皇太后。
“母亲,别为难他了,朕实话和你讲吧。”
半炷香的时间,窗外呼啸的风雪已经停歇,久违的露出阳光,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洒进屋内,曲烟蔓正坐在阳光下,暖洋洋的阳光照了她半身,却热不了她的手脚。
“皇帝你是不是糊涂了?她是哀家唯一的孙女,那是受列祖列宗庇佑的,怎会轻易被人害死?”
南严伸手安抚着曲烟蔓,语气有了哽咽的说道:“可事实就是这样,母亲你也节哀吧。”
曲烟蔓看着自家儿子,语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她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孙女,自小就有师父带着练武,这么多年哪次刺杀没躲过?你隐瞒消息不报,真是愚蠢!”
“母亲的意思是?”
曲烟蔓早就从儿子口中的事情经过悟出南桥枝意图,但她父亲着实爱女心切,光抓凶手有何用?
“此次应是砚儿自导自演,或是借别人的手推波助澜,你不应该瞒着不报,应该把这个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
南严也听出母亲话中的意思,此事若是宣扬,应当可以引出幕后真凶。
“儿子知道了。”
御书房谈话过后,转眼不过两日,整个皇城的人,都要知道安宁长公主遇刺身亡的消息了。
守在城内的南桥映鸢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但她同时得到了一个任务。
皇城中的大雪慢慢停了,久违的阳光,让不少百姓出门上街,只是百姓们刚上街便感到了不对。
城中挂起素白的灯笼,从不远处长公主府的方向,飘来黄色的纸铜钱。
“这阵仗…谁死了?”随着一人起头,数名百姓聚集在一起讨论起这新鲜的八卦。
人群中吵吵嚷嚷,终于有一人指出问题关键,他看着四周素白的灯笼与飘扬的白色锦缎,语气确定的说道:“可以让全城挂白幡的,只有皇室的贵人了。”
“不对啊,这方向不是长公主府的方向吗?”
这话一出口,人群中顿时乱起来,城中的平民百姓都是多多少少受过长公主恩惠的,就像此次突如其来的大雪,虽然有人被冻死,但还是有人靠着南桥枝分发的东西活了下来。
“啊?”
“是长公主?”
“去看看!”
“去长公主府!”
白雪被素色的丧幡代替,大门上火红喜气的对联被黑色对联的代替,公主府门大敞着,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景象。
南桥映鸢身着丧服,恭敬的跪在刻有南桥枝名字的牌位前,她眼眶通红,手中不知疲倦地往眼前的火盆里烧着时。
众人一到公主府前看到这景象,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杵在原地。
“长公主!”随着一名百姓最先开始哀嚎,身旁的人也被她感染,一同跪在公主府的大门前哭丧。
随着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喊,南桥映鸢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站起身,拍了拍有一些发麻的膝盖,眼中缓缓的蓄满泪珠。
府门前,南桥映鸢嘴唇轻颤的看着眼前跪着的百姓,她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百姓面前。
“大叔大婶快请起来,这路上都是还未扫除的积雪,地上凉不能跪着。”南桥映鸢说着,眼含热泪的扶起离她最近的老妇,眼中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恰好滑落,滴在老妇满是皱纹的手背上。
“南桥大将军,长公主当真…”说到这,老妇的语气忍不住哽咽。
“大娘,这…”南桥映鸢刚出口的话被人打断,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人跪在这?”
女人寻声望去,便看见风尘仆仆的南淮站在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