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幻境那场由饕餮吞天碗引发的“花海末日风暴”终于平息。碗口黑洞般的吸力缓缓收敛,巨碗满足地震颤了一下,打了个无形的饱嗝,金光一闪,再次缩小成暗金色小碗挂件,飞回阿澈腰间,讨好似的蹭了蹭小家伙的手。
碗身温润,甚至带着一丝暖意,之前黯淡的纹路此刻亮起了不少,隐隐透出一股吃饱喝足的慵懒气息。显然,吞噬了整片花海的磅礴生机、三只真仙巅峰蜂王、无数金纹工蜂以及半座蜂巢山蕴含的精纯能量,让这残破的饕餮碗幼灵得到了极大的滋养。
云渺抱着阿澈,站在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大犁耙翻过无数遍的“花海”中央。脚下是裸露的、翻卷着黑色泥土的地面,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尾调,却再也看不到半点梦幻色彩。放眼望去,只有远处几座歪斜的蜂巢山废墟,诉说着刚才的疯狂。
“碗碗吃饱饱了?”阿澈摸摸腰间的小碗,大眼睛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担忧,“它把花花都吃掉了,小蜜蜂也吃掉了,会不会肚子痛痛?”
“它胃口好得很。”云渺没好气地拍了拍小碗挂件,后者立刻发出委屈的嗡鸣。她七彩的眸子扫过这片被“碗祖宗”祸害得不成样子的地方,只觉得一阵头疼。白泽导航出错,从庚金矿脉歪到了这蜜糖幻境,还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物理意义)!虽然结果是好的(碗饱了),但这地方显然不能久留。
“白泽!立刻!马上!给我重新定位!目标——庚金矿脉残余区域!这次要是再出错,老娘就把你格式化塞进咸菜缸里腌一百年!”云渺意念带着火气,恶狠狠地威胁。
【…主…人…息…怒…!…】白泽的意念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次…意…外…系…统…已…自…检…完…毕…,…确…认…干…扰…源…(…饕…餮…碗…)…当…前…能…量…稳…定…,…不…会…再…影…响…空…间…迁…跃…!…】
【…重…新…锁…定…坐…标…!…校…验…三…遍…!…】
【…空…间…迁…跃…准…备…!…目…标…:…庚…金…矿…脉…残…区…!…3…,…2…,…1…!…走…你…!…】
嗡!
七彩毒雾再次裹住母子二人,强大的空间传送之力降临!这一次,空间波动异常平稳,没有丝毫颠簸。
光芒一闪,两人消失在残破的蜜糖幻境。
………
当七彩毒雾散去,云渺和阿澈脚踏实地,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一次,环境截然不同。
没有矿洞的嶙峋,也没有花海的梦幻。
她们身处一片巨大的、由某种温润白玉铺就的广场边缘。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清澈活水构成的环形水池,池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水中游弋着形态优美、散发着微光的灵鱼。广场四周,矗立着九根雕琢着百兽朝拜图腾的巨大白玉石柱,柱顶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广场上,人影绰绰。不,更准确地说是——**妖影绰绰**!
左侧区域,气氛肃杀。一群穿着制式兽皮铠甲、手持各种沉重兵刃(狼牙棒、巨斧、骨锤)的妖族壮汉列队而立。他们大多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或顶着牛头、虎头、熊头,或拖着鳄尾、豹尾、蜥尾,个个妖气冲天,眼神凶悍,修为最低也是地仙巅峰,其中几个领头的气息更是达到了真仙层次!他们身上散发着铁血与粗犷的气息,如同等待检阅的蛮荒军团。
右侧区域,则画风突变。这里莺莺燕燕,脂粉飘香。一群穿着各色华丽纱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族女子(以及少量容貌阴柔俊美的妖族男子)聚集于此。她们或狐耳轻颤,或猫尾摇曳,或蛇瞳妩媚,或蝶翼轻扇,个个姿容艳丽,媚眼如丝,修为同样不弱,但气息偏向魅惑与灵动。她们或娇笑私语,或整理妆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粉和某种奇异的、能撩动心弦的甜香。
而在广场正前方,是一座高高在上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王座上空无一人,但一股深沉如渊、霸道绝伦的妖王威压弥漫开来,让整个广场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迫之下。
云渺和阿澈的突然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两颗石子。
唰!唰!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左侧蛮妖战士的警惕与审视,有右侧候选“妃子”们的惊讶、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还有高台附近侍立的一些气息深沉、显然是妖王近臣的锐利目光!
云渺七彩的眸子瞬间眯起,万毒金炎骨嗡鸣示警。这地方……不对劲!白泽这个坑货!又导航到什么地方了?!
“白泽!!”云渺意念咆哮,“解释!”
【…扫…描…中…!…】白泽的意念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哭腔?【…空…间…坐…标…校…验…无…误…!…但……但…此…处…空…间…锚…点…‘…百…兽…朝…拜…柱…’…与…目…标…矿…脉…‘…庚…金…锐…气…核…心…’…在…三…千…年…前…被…某…位…妖…王…大…能…以…无…上…法…力…进…行…了…空…间…叠…加…!…两…处…空…间…在…特…定…时…间…节…点…重…合…!…】
【…当…前…时…间…节…点…:…正…值…‘…万…妖…谷…’…当…代…妖…王…‘…覆…海…大…圣…’…三…千…岁…寿…辰…暨……选…妃…大…典…!…】
【…主…人…!…我…们…误…入…了…妖…王…选…妃…宴…现…场…!…危…险…等…级…:…极…高…!…】
妖王选妃宴?!空间叠加?!白泽!老娘跟你没完!
云渺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掐死识海里那只坑爹的系统兽!
就在这全场目光聚焦、气氛瞬间凝滞的尴尬时刻——
“娘亲!好多人!还有好多漂亮姐姐和长角的叔叔!”阿澈清脆的童音打破了死寂。小家伙被这宏大的场面和奇形怪状的妖族吸引,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丝毫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他甚至还指着右侧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候选“妃子”们,兴奋地对云渺说:“娘亲你看!那个姐姐有毛茸茸的尾巴!那个哥哥的翅膀会发光!”
唰!
所有目光,尤其是右侧那些候选“妃子”们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复杂。有被孩童纯真夸奖的羞赧(个别),但更多的是被一个人类幼崽当众品头论足的恼怒和敌意!她们可是在为妖王陛下献艺!岂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小崽子评说?!
左侧那群蛮妖战士中,一个顶着硕大犀牛头、身高接近三丈的巨汉,鼻孔喷出两道带着硫磺味的白气,瓮声瓮气地吼道:“呔!哪里来的两个人类!竟敢擅闯妖王陛下的选妃大典!看你们细皮嫩肉,莫非是奸细?还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妖献上的‘血食’?正好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说着,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厚实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
他身旁几个同样凶悍的熊妖、虎妖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和磨牙声,贪婪的目光在云渺和阿澈身上扫视。
“犀统领稍安勿躁。”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只见高台旁边,一个穿着华丽锦袍、面白无须、手持玉骨拂尘、眼神狭长如毒蛇的妖族近臣(看起来像化形不完全的某种蛇妖)缓步走出。他细长的眼睛在云渺身上扫过,尤其在七彩眸子和那绝色姿容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惊艳和算计,随即又落在阿澈那粉雕玉琢、灵气逼人的小脸上,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此二人……尤其是这女修,姿容绝世,气质独特,远非寻常血食可比。而这孩童……”蛇妖近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尖细地传遍全场,“……根骨灵秀,气血纯净,实乃……献祭给妖祖图腾的上佳祭品啊!犀统领,你那一身蛮力,可别糟蹋了这等‘珍品’!”
献祭?!祭品?!
犀牛统领等蛮妖闻言,虽然有些不满(到嘴的肉飞了),但看向阿澈的目光也变得如同看一件珍贵的“物品”。
而右侧那群候选“妃子”们,看向云渺的目光则充满了更加赤裸裸的嫉妒和敌意!一个突然出现、姿色气质都足以威胁她们“前程”的人类女修?!绝不能留!
云渺七彩的眸子瞬间冷如寒冰!周身七彩毒雾无声弥漫,幽绿的噬魂毒炎元在指尖跳跃,杀意凛然!敢打她儿子的主意?管你是什么妖王妖祖,都得死!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嗡——!”
阿澈腰间,那个刚刚“饱餐”一顿、正懒洋洋贴着的暗金色饕餮碗挂件,似乎被广场上弥漫的各种情绪(贪婪、敌意、嫉妒、杀意)以及空气中那股特殊的、属于妖族候选“妃子”们散发的、混杂着脂粉与某种奇异体香的甜腻气味所刺激……
它,**动了**!
并非像之前那样爆发吞噬之力,而是如同一个刚睡醒、对周围充满好奇的幼崽,轻轻震颤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从阿澈腰间飘了起来**!
它悬浮在阿澈面前,碗口微微倾斜,似乎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喧闹的广场、凶悍的蛮妖、嫉妒的“妃子”们……
然后,在所有人(妖)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碗挂件,表面暗金色的纹路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流光,如同顽童恶作剧般,从碗口射出,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高台上那座巨大黑曜石王座旁边、一个由整块万年温玉雕琢而成、价值连城的……果盘支架**!
啪嗒!
那精美的玉质支架应声断裂!上面摆放的几盘灵气四溢、奇香扑鼻的仙果(显然是给妖王准备的)顿时稀里哗啦滚落一地!一颗滚圆的、通体金黄的“龙涎香果”甚至一路滚到了云渺脚边!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妖的目光,都呆滞地看着那滚落一地的仙果,以及那个悬浮在人类幼崽面前、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破碗**?
蛇妖近臣脸上的阴笑僵住了。
犀牛统领张大了嘴,忘了呼吸。
候选“妃子”们眼中的嫉妒被茫然取代。
就连高台附近那些气息深沉的老妖臣,也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阿澈低头看看滚到脚边的金色果子,又看看悬浮的破碗,小脸上满是惊奇:“碗碗?你也想吃果果?”
那饕餮碗幼灵似乎听懂了,碗身极其轻微地上下点了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点馋意的嗡鸣。
静。
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整个选妃广场。
云渺看着那个惹了祸还一脸无辜(?)的破碗,再看看满场石化、表情精彩的妖族,七彩的眸子里,缓缓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
她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妖)目光的注视下,弯腰,捡起了脚边那颗金灿灿的龙涎香果。
然后,在所有人(妖)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她抬手,将那颗价值不菲的仙果,轻轻丢进了悬浮在阿澈面前、那个小小的、暗金色的破碗碗口里。
“喏,给你。”云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别闹了,碗碗,乖。”
嗡!
小碗挂件欢快地嗡鸣一声,金光一闪,果子消失不见。它心满意足地绕着阿澈飞了一圈,然后乖乖地落回小家伙腰间,不动了。
云渺抬起头,七彩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高台方向,那空无一人的黑曜石王座上。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好意思,家教不严,小碗顽皮,弄坏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