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时日,并非总是晴空万里,仙气祥云。偶尔,也会有绵密的、带着净化之意的仙雨洒落,洗涤尘埃,滋润万物。
这日,便是这样一个雨天。
雨丝如织,细密地敲打在仙府的琉璃瓦上,檐角挂下的水帘叮咚作响,落在下方青玉铺就的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发出规律而清脆的“滴答”声。整座仙府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平日里流转的七彩仙光也柔和了许多,显得格外静谧。
这般天气,最适合窝在屋里,做些闲适之事。
云渺难得没有钻进丹室鼓捣她的毒药,而是搬了张软榻,靠在廊下,面前摆着一盘未尽的棋局,手边是一壶温着的、昭儿特制的安神花茶。她并未落子,只是支着下巴,望着廊外连绵的雨丝,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绝处理完军务,循着气息找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雨声淅沥,美人凭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平日里狡黠锐利的轮廓,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与宁静。他脚步不由放轻,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坐在了软榻的另一侧。
云渺察觉到他的靠近,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赶人,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雨幕。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雨打屋檐的滴答声,谁也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花茶的清香和雨后草木的湿润气息,一种微妙的、近乎安逸的氛围在廊下流淌。
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偏殿里,正在温习墨尘夫子所授仙律的昭儿,听着那持续不断的“滴答”声,小眉头渐渐蹙起。他放下书卷,走到窗边,看着檐下汇成线的水珠,精确地落在下方一块特定的青玉板上。
“频率,稳定。落点,集中。能量传递,呈周期性衰减……”他小声地分析着,手背上的花蕾印记随着雨滴落下的节奏,同步闪烁着微光。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测量一下,这看似随机的雨滴声,是否隐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律?比如,每一滴雨蕴含的仙灵之力?或者,水滴大小与落地声音分贝之间的函数关系?
而另一间屋子里,曦儿正对着她那个仿制帝冠版“小黑专用夜壶”发呆(小黑最近似乎更喜欢去后院的花丛解决生理问题)。雨声传入耳中,小丫头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她抱起那个黑乎乎的夜壶,跑到廊下,兴奋地对云渺和萧绝喊道:“娘亲!爹爹!你们听!雨声在唱歌!滴答,滴答,像在敲小鼓!我们让雨声变得更好听吧!”
说着,她不等回应,便将自己的微薄仙力注入那夜壶之中。这夜壶毕竟是昭儿用蕴含星辰之力的边角料所制,又被曦儿胡乱灌注过冰寒气息,此刻被仙力一激,壶身竟微微震动起来,表面那些彩色的发光小石子光芒大放!
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与空中落下的雨丝产生了某种共鸣!
下一瞬,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自然坠落的雨滴,在靠近仙府屋檐的区域,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开始随着“滴答”的节奏,变幻起形态和颜色!
一会儿凝聚成晶莹剔透的小小仙鹤,扑棱着翅膀,发出清越的鹤唳(模拟滴水声);
一会儿散作七彩的泡沫,飘飘悠悠,炸开时发出“噗”的轻响;
一会儿又拉长成纤细的琴弦模样,雨滴落在上面,竟真的荡漾开一圈圈音波般的涟漪,发出“叮咚”的悦耳之音;
更有甚者,一些雨滴仿佛被冻结,变成一颗颗圆润的冰珠,砸在青玉板上,发出“哒、哒、哒”更加清脆密集的响声,如同欢快的打击乐!
霎时间,仙府屋檐下,上演起一场由无数雨滴精灵构成的、光怪陆离的“视觉听觉交响曲”!滴答声不再单调,变得丰富多彩,充满了童趣与想象力。
昭儿站在窗内,看着这超出他数据分析范畴的景象,愣住了,手中的玉尺无意识地垂下。
清虚师祖被外面的动静吸引,探头一看,顿时乐了,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廊下,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话痨剑在剑鞘里激动地嗡嗡:“艺术!这是自然的艺术与童真力量的完美结合!数据记录:环境音效创造性改造项目!效果评级:S+!建议推广至仙界幼儿园作为音乐启蒙教材!”
萧绝看着这如梦似幻的雨滴表演,再看看身边唇角微勾、显然也被取悦了的云渺,心中一片柔软。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云渺放在膝上的手。
云渺指尖微颤,这次却没有挣脱。她的目光从绚烂的雨幕收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廊外,雨声叮咚,变幻无穷,是曦儿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
廊内,茶香袅袅,岁月静好,是大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悄然滋长的温情。
“吵死了。”云渺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厌烦,反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她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任由萧绝握着她的手,一同欣赏着这被女儿“加工”过的、独一无二的雨天。
萧绝侧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在朦胧雨汽中愈发显得清丽动人。他手指微微收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嗯,是有点吵。”他附和着,声音低沉而温柔,“不过,还不错。”
雨落仙府檐滴答,滴答声里,有孩童的奇思妙想,有岁月的静谧流淌,更有两颗历经百年波折、终于在不经意间悄然靠近的心。
这鸡飞狗跳又温情脉脉的仙生,似乎,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