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血色黎明
深秋的紫云山脉笼罩在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下,山风裹挟着硫磺与硝烟的气息,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山寨军民的咽喉。松本雄二的报复来得比预想更快,三天后的清晨,了望哨的铜钟突然急促敲响,紧接着三枚红色信号弹撕裂薄雾,在空中炸开刺目的红光。杨涛握着望远镜的指节发白,镜片中,山脚下日军的九二式重炮群正缓缓展开,黑洞洞的炮管如同蛰伏的毒蛇昂起头颅,后方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整齐排列,钢盔在冷冽的阳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一眼望不到尽头。
“报告!鬼子这次带了火焰喷射器!”通讯员跌跌撞撞冲进指挥部,军装上沾满露水和泥浆,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他们抓了东村的百姓当人盾,正沿着盘山道往上逼!老人、孩子都在队伍里,鬼子用刺刀抵着他们的后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众人心里。
窑洞内瞬间炸开了锅。赵铁牛暴怒地一拳砸在墙上,钢质义肢与石壁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几片墙皮应声脱落:“狗日的!用老百姓挡枪子,算什么军人!我带特战队杀下去,拼了命也要把乡亲们救出来!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小鬼子垫背!”他腰间的手榴弹随着动作剧烈晃荡,仿佛随时都会引爆,每一颗都沉甸甸地坠在众人心里。
“不能冲动!”杨涛按住腰间的手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松本就是要我们乱了阵脚。一旦贸然出击,不仅救不了乡亲,还会让更多人送命。林晓梅,兵工厂还有多少炸药?”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却难掩其中的焦急。
林晓梅摘下满是油污的护目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显示出连日来的疲惫。她的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导火索,身上还沾着铁屑和机油:“飞雷炮的存料只剩三成,但我改良了土地雷的引信......”她展开一张皱巴巴的图纸,上面画满密密麻麻的参数和修改痕迹,“这次用连环引爆装置,只要触发一个,方圆五十米内的地雷都会炸。不过,材料实在紧张,可能只能布置关键路段......”
顺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蜷缩着,用染血的手帕捂住嘴。手帕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却依然强撑着开口:“我带狙击小组绕到后山,专打火焰喷射器兵。没了这玩意儿,鬼子的攻势至少弱一半。他们的火焰喷射器射程有限,只要找到合适的狙击点......”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因伤口疼痛而脸色煞白,被陈九霄眼疾手快地按回椅子。
“你伤口还在渗血!”陈九霄的飞行夹克上还沾着修理引信时的火药残渣,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担忧,“我开改装的三轮车去,车上装了铁板,能挡一阵子弹!”他掏出用旋翼机零件拼凑的土制喷火器,金属部件还带着未冷却的温度,“正好试试这个,和鬼子对着烧!他们有先进武器,咱们也有自己的法子!”
于曼丽抱着加密电报冲进来,发梢还滴着雨水,显然是冒雨赶路。她的脸色苍白,神情焦急:“八路军的支援部队被山洪困住了,至少要两天才能赶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远处传来第一声炮响,震耳欲聋,窑洞顶上的土灰簌簌掉落,洒在众人身上。
杨涛抓起墙上的作战地图,红笔在鹰嘴崖和青蛇涧之间狠狠画了个圈,眼神坚定而决绝:“所有人听令!赵铁牛带民兵在青蛇涧布防,用地雷和滚木礌石迟滞敌人,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林晓梅带人在鹰嘴崖埋设连环雷,把那里变成鬼子的坟场!陈九霄,等鬼子进入峡谷,就用喷火器攻击他们的后队,打乱他们的阵型!”他转身看向顺溜,目光如刀,却又藏着一丝担忧,“你的狙击小组负责清除指挥官,记住,优先打拿红旗的!他们是鬼子的眼睛和大脑,没了他们,鬼子就成了无头苍蝇!”
战斗在正午打响。刺眼的阳光下,日军驱赶着数百名百姓走在最前方,刺刀寒光贴着老人和孩子的后背。人群中不时传来妇女的哭泣声和孩子的惊恐尖叫,让人揪心。松本雄二站在装甲车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山寨的动静,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支那人不是号称仁义之师吗?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向自己的同胞开火!”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充满了挑衅。
“放百姓过来!”杨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山谷,带着愤怒与无奈,“你们这些畜生,有种冲我来!别拿无辜百姓当挡箭牌!”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缓缓流出。林晓梅悄悄擦拭着眼角,咬着牙继续埋头组装地雷;赵铁牛咬着牙将最后一枚诡雷埋进土里,金属义肢在碎石上划出火星,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对日军的仇恨。
当百姓即将踏入雷区时,顺溜的狙击枪响了。子弹精准打爆了日军小队长的头盔,瞬间引起一阵混乱。趁此机会,陈九霄驾驶着改装三轮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车斗里的土制喷火器喷出十多米长的火舌,瞬间点燃了日军的弹药箱。“杀啊!”赵铁牛挥舞着大刀,带领民兵从两侧杀出,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向敌群,喊杀声震天动地。
但日军很快调整了攻势。火焰喷射器兵组成方阵推进,所到之处草木皆成焦炭,炽热的火焰将一切吞噬。顺溜的狙击小组不断变换位置,在枪林弹雨中寻找机会,却仍有两名队员被火舌吞噬,凄厉的惨叫声让人心碎。“不能这样下去!”顺溜抹去脸上的硝烟和汗水,眼神突然一亮,发现日军后方的弹药运输车——车上堆满了汽油桶,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库。
他立刻用步话机联系杨涛,声音急促而坚定:“司令!让陈九霄把喷火器对准油罐车,只要引爆......”话未说完,一发炮弹在附近炸开,强大的气浪掀翻了他的掩体,碎石飞溅,尘土弥漫。
千钧一发之际,陈九霄驾驶三轮车冲向日军后队。热浪扑面而来,他的头发被火焰燎焦,眉毛也被烧得卷曲,脸上满是烟灰,但他死死盯着油罐车,眼神中只有坚定与决绝。“给老子炸!”随着他的怒吼,喷火器的火焰精准命中目标。惊天动地的爆炸中,日军的防线被炸出一个巨大缺口,燃烧的汽油顺着山坡流淌,将成片的日军变成火人,惨叫声此起彼伏。
松本雄二看着混乱的战场,气得将望远镜摔在地上,镜片瞬间粉碎:“八嘎!动用毒气!”随着信号弹升空,黄绿色的烟雾弥漫开来,所到之处,植物迅速枯萎,动物抽搐倒地。杨涛早有准备,大喊:“戴防毒面具!往高处撤!”但仍有不少民兵因面具破损中毒倒地,他们痛苦地抓挠着喉咙,脸色发紫,在地上翻滚挣扎。
黄昏时分,战斗陷入胶着。山寨的防御工事大半被毁,断壁残垣间还跳动着未熄灭的火焰;弹药也所剩无几,战士们只能用石头、刺刀与敌人近身搏斗。杨涛看着伤员名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刺痛双眼,许多熟悉的面孔再也无法站起来。突然,于曼丽举着电报冲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司令!八路军先头部队到了!他们带了迫击炮!援军来了!”
“反击!”杨涛举起染血的步枪,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让松本看看,紫云山寨永远不会倒下!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为牺牲的兄弟们雪恨!”当八路军的炮声响起时,顺溜再次举起狙击枪,瞄准了正在指挥撤退的松本雄二。然而,一颗流弹击中了他的胸膛。在意识消散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子弹穿透了松本的左肩,而他自己却缓缓倒下。
“顺溜!”陈九霄抱着浑身是血的战友,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双眼。顺溜艰难地笑了笑,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胜”字,随后永远闭上了眼睛,脸上却带着释然的表情。
夜幕降临时,松本雄二带着残部狼狈撤退。山路上,到处是日军的尸体和丢弃的武器。杨涛站在焦土上,看着满山遍野的尸体,沉默良久。他弯腰捡起顺溜的狙击枪,枪托上的刻痕在月光下闪烁,那是一个个被消灭的日军,记录着顺溜的赫赫战功。“兄弟,”他对着夜空低语,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只要还有一个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我们就战斗到底!”远处,八路军大部队的火把如星河般涌来,照亮了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也照亮了众人继续抗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