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烽火誓师
1938年2月的紫云山,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钢鞭,裹挟着细碎的冰碴在山谷间肆虐。夜幕深沉,浓稠如墨的黑暗笼罩着山峦,唯有矿洞入口处的牛皮帘在风中拍打着岩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洞内,八盏煤油灯散发着昏黄而摇曳的光芒,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光影,将悬挂的作战地图染成暗红色,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惨烈战斗。
杨涛伫立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前,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前日训斥老周时蹭到的烟灰,褶皱间残留着些许烟灰的痕迹。
他的眼神冷峻而坚定,手中的教鞭重重地敲击在标注着日军行军路线的地图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洞内原本压抑的寂静。“都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整个矿洞,穿透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战士们轻微的私语声,“鬼子第17联队,配属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正沿着青杨沟向紫云山推进。”教鞭划过地图上蜿蜒的红线,最终停在鹰嘴崖下方的山谷,“他们以为上次在鹰嘴崖吃瘪是运气不好,这次不仅带足了弹药,还扬言要在年前‘剿灭’我们,拿我们的人头去邀功请赏。”
李云龙跨坐在倒扣的弹药箱上,新换的牛皮绑腿勒得紧实,将裤脚束得严严实实。他闻言嗤笑一声,伸手从腰间抽出缴获的日军钢笔,在掌心吐了口唾沫,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笔尖,动作带着几分不羁与豪迈:“小鬼子倒会挑日子。赶着过年跑来送人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轻蔑,却也暗含着对敌人的警惕。
张连长抱着登记簿站起身,洞内潮湿阴冷的环境让他冻得发红的鼻尖不断滴落水珠,他伸手随意抹了一把,翻开登记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部队的各项数据:“报个实底,能参战的壮丁都算上,满打满算八百三十七人。但新枪只装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兄弟还在用老套筒和汉阳造,火力上差了一大截。”他的语气中带着担忧,继续翻动着纸页,“弹药方面,新枪子弹缺口两万发,手榴弹库存也只够支撑一轮大规模投掷,要是战事胶着......”
“够了!”杨涛猛地打断汇报,声音如惊雷般炸响。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低头抄写军规的老周,老人佝偻着背,面前摊开的纸上墨迹未干,一笔一划都显得格外沉重。三天的禁闭生活让老周胡子拉碴,脸上写满疲惫,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我们要的不是数字游戏!”杨涛扯开领口的风纪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弹痕,那道伤疤如蜈蚣般盘踞在皮肤上,诉说着曾经的惨烈,“上个月电报发出去,全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紫云山?这次干掉这个联队,就是给所有抗战同胞最好的新年礼物!”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豪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炽热的火种,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热血。
石头突然从后排站起,少年身姿挺拔,腰间别着的自制手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杨头儿,让童子军打头阵!”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从小在山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小路,一定能把鬼子引进雷区!”石头清秀的脸上还沾着机油,那是在兵工厂帮忙留下的印记,此刻却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
“胡闹!”老周猛地抬头,烟袋在地上重重磕出闷响,火星四溅。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与担忧,“娃娃们连刺刀都没摸热乎,去了就是白白送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杨涛冰冷的目光相撞。在杨涛锐利的注视下,老周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低下头,继续抄写手中的军规。
“老周说得对。”杨涛的语气缓和下来,眼神却依然锐利,“但童子军可以负责诱敌和传递情报。”他展开一张手绘地图,上面用红泥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点,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看到这些梅花标记了吗?王家庄的猎户在山谷两侧埋了三百颗跳雷,就等鬼子踩响第一颗,给他们来个开门红。”杨涛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每一个标记都仿佛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李云龙凑过去细看,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神中满是兴奋与期待:“好家伙!这是要包饺子?不过饺子皮得够结实,不然漏了馅......”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落在杨涛身上,眼神中带着询问与挑衅。
“所以需要有人当诱饵。”杨涛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东侧的山梁,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地图戳破,“新一团装备老枪,在青石岭佯装败退,把鬼子引入山谷。灭寇军主力埋伏在两侧山脊,等他们进入‘没良心炮’射程......”杨涛的话语中透着冷静与智慧,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等等!”角落里的疤脸汉子突然站起,他曾是青龙寨的土匪,如今却穿着整齐的灰布军装,身姿挺拔。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带着不安与疑惑,“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没打过这种仗。万一鬼子反应过来,包了咱们的饺子怎么办?”他的问题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洞内激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战士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张连长不安地翻动登记簿,手指在纸页间微微颤抖;李云龙摸出酒壶却没喝,只是在掌心反复摩挲,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忧虑。
杨涛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交错的伤疤,那些伤疤纵横交错,如同战场上的沟壑,记录着无数次生死搏斗。“知道这道疤怎么来的吗?”他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去年冬天,我带着十二个人守粮库,鬼子一个中队冲上来。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断了就用拳头,用牙齿......最后活着的人,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矿洞陷入死寂,唯有油灯芯爆裂的声响在洞内回荡。石头悄悄抹了把眼泪,少年的眼中满是敬佩与悲愤;老周的烟袋悬在半空忘了抽,脸上满是痛惜与自责;其他战士们也都屏住呼吸,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杨涛拾起教鞭,指向洞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坚定而激昂:“现在我们有八百人,有新枪,有百姓支持!告诉你们,这场仗只许胜不许败!”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如同一把利剑刺破黑暗,“电报发出去那天,有个老太太徒步百里送来五个鸡蛋,说‘给打鬼子的娃娃补身子’!今天,我们要用胜利告诉她,告诉全中国——紫云山的汉子,说到做到!”
掌声如惊雷般炸响,震得岩壁上的冰棱簌簌掉落。李云龙第一个跳上弹药箱,举起酒壶高呼:“干他娘的!新一团要是后退半步,我李云龙提头来见!”他仰头灌下烈酒,酒水顺着下巴滴落,洒在地图上,仿佛是为这场战斗提前洒下的热血。
“灭寇军死战不退!”张连长带头呐喊,将登记簿高高举起,仿佛是举起了胜利的旗帜。石头掏出怀里的红布条系在手臂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报仇”二字,那是他用鲜血写成的誓言。就连抄写军规的老周也拄着拐杖站起,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火焰,大声喊道:“算我一个!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杀几个鬼子!”
杨涛展开最后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改良版的集束手雷,密密麻麻的引线如同一张致命的蛛网。“这是兵工厂连夜赶制的秘密武器。”他的手指划过交错的引线,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等鬼子进入峡谷,三百枚手雷同时引爆,就算是铁打的联队,也要被炸成齑粉。让他们知道,侵犯中国的土地,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会议结束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透过矿洞入口,洒在战士们坚毅的脸上。军官们举着火把返回营地,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如同点点星辰。脚步声在山道上回荡,整齐而有力,那是战士们迈向战场的坚定步伐。杨涛独自留在洞内,望着地图上代表日军的蓝旗,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他轻声对身旁的通讯员说:“给延安发报,就说紫云山准备给鬼子送份‘新年大礼’。再给全国发公开信,告诉所有同胞——”他的声音坚定而激昂,充满了必胜的信念,“这个年,我们要让鬼子在爆炸声中过,让他们知道,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矿洞外,寒风依旧呼啸,但战士们眼中燃烧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八百壮士,八百颗不屈的心,正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用热血和生命,为这片苦难的土地献上最壮烈的贺礼。他们将用行动证明,中国的土地不容侵犯,中国的人民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