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空调突然\"咔\"地停了。
顾疏桐盯着茶几上还在微微晃动的U盘，后颈冒出一层薄汗——那是她方才接电话时攥得太紧，掌心的汗浸透了衬衫领口。
裴砚舟的手指还扣着她的手腕，温度从皮肤底下烧上来。
她偏头看他，墨镜滑到鼻尖，眼尾的红晕已经褪成淡粉，却把眼底的冷意衬得更明显。
像从前拍《寒鸦》时，他站在火场监视器后，看群演NG第三十七次时的眼神。
\"先稳住赵明宇。\"裴砚舟突然开口，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一按，\"匿名电话提的是'赵先生藏的好东西'，说明对方目标不是我们，是他。\"他弯腰捡起座机，指节抵着话筒，\"但对方选在《红妆》拍摄关键期搞事...怕我们查到他头上。\"
顾疏桐想起方才机械音里的电流声——和三年前她被爆\"耍大牌推掉公益代言\"时，营销号用的变声软件频率很像。
她捏了捏裴砚舟虎口的伤疤，那道疤在掌心投下浅淡的影子：\"你说，会不会和当年《霜刃》替身的事有关？\"
裴砚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倾身把她按进沙发角落，鼻尖几乎蹭到她额角：\"顾疏桐，我现在说'从今天起你24小时和我贴贴'，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低下去，\"我就把你祖母绿戒指粘在我心口，让你想摘都摘不了。\"
顾疏桐被他突然的孩子气逗笑，伸手把他滑下来的墨镜推回鼻梁：\"裴导这是要当人形监控？\"她指尖掠过他耳尖，那里还残留着方才被她握着手时的热度，\"不过...我同意。\"
裴砚舟的喉结又动了动，突然抓起桌上的场记本：\"三点剧组会议，我加条议程。\"他唰唰翻页，钢笔尖戳得纸页沙沙响，\"表面讨论下周爆破戏进度，实际...看看赵老师的反应。\"
会议室的百叶窗没拉严，正午的阳光在长条桌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格子。
顾疏桐刚坐下，就见赵明宇踩着点推门进来——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敞开，腕间一串檀木佛珠，倒比平时多了几分\"雅痞\"味道。
\"顾老师早。\"他拉过顾疏桐右侧的椅子，指节敲了敲她面前的保温杯，\"我让助理煮了金银花露，您最近总咳嗽，喝这个润喉。\"
裴砚舟\"哐\"地放下投影仪遥控器。
顾疏桐余光瞥见他捏着马克笔的指节泛白——那支笔是她上周在剧组便利店买的，因为他总说\"用粉色笔写分镜有灵感\"。
\"关于下周码头爆破戏。\"裴砚舟推了推墨镜，镜片反着光，看不出表情，\"赵老师演的周延要在爆炸前冲进去救人，威亚方案我改了三版...\"他突然停住，钢笔尖点向赵明宇，\"赵老师有什么建议？\"
满桌人都屏住呼吸。
顾疏桐知道，裴砚舟最烦演员在他说戏时打断，上回男二号多问了句\"能不能加个摸脸的小动作\"，他当场把分镜本摔在对方脚边：\"你是演员还是我是演员？\"
但此刻赵明宇只是笑，指尖轻轻敲了敲剧本：\"裴导的第三版方案，周延被气浪掀飞那段，能不能加个护头的动作？\"他抬眼，眼尾微挑，\"毕竟周延虽然疯，但护着女主的心是真的。\"
会议室突然响起副导演的抽气声。
顾疏桐也愣住——赵明宇进组一个月，从前对戏总说\"按导演意思来\"，今天倒像提前把剧本啃透了。
裴砚舟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弯腰去捡，墨镜滑下来，顾疏桐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等他直起腰，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赵老师这提议好啊，\"他冲场记招招手，\"记下来，爆破戏威亚再加道保险绳。\"
散会时，赵明宇特意绕到顾疏桐身边：\"顾老师，我书房新收了幅唐寅的临摹画，您要是有空...\"
\"赵老师的书房，还是别随便请人进了。\"裴砚舟突然插进来，胳膊搭在顾疏桐肩上，把人往自己身侧带，\"万一被狗仔拍到，又要传'影后夜探小狼狗'的八卦了。\"他歪头，墨镜滑到鼻尖，\"您说对吧？\"
赵明宇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温和：\"裴导真会开玩笑。\"他转身时，檀木佛珠擦过顾疏桐手背，带着股冷森森的触感。
\"他太冷静了。\"裴砚舟的声音突然在顾疏桐耳边响起。
两人站在楼梯间，他背抵着防火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无名指——那里还留着戒指的浅痕，\"正常被威胁的人，要么慌要么怒，他倒像早料到会有这通电话。\"
顾疏桐摸出手机，何敏的未接来电闪着红光。
她刚要回拨，楼梯转角传来脚步声——顾晓月抱着剧本跑过来，马尾辫甩得像小鞭子：\"姐！
我刚在化妆间听见场务说，赵明宇今天早上让助理搬了三个纸箱进房车！\"
何敏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茶香。
顾疏桐窝在真皮沙发里，看经纪人揉着太阳穴翻手机：\"安保公司我联系了，明天就派四个便衣跟组。\"她突然抬头，\"但更重要的是查匿名电话来源——我让技术部的小王定位了，号码是从云城的公共电话亭打出的。\"
\"云城？\"顾疏桐坐直身子，\"三年前《霜刃》替身撞我的事，也是在云城拍的。\"
何敏的手指顿在屏幕上。
她和顾疏桐对视一眼，又迅速低头翻资料：\"我让小王查云城近三个月的公共电话亭监控，重点找戴变声器的人。\"
\"姐，我也能帮忙！\"顾晓月突然从沙发背后探出头，眼睛亮得像两颗葡萄，\"我可以假装找他讨教演技，套套话！\"她拽着顾疏桐的袖子晃了晃，\"我可是科班前三，装单纯小师妹绝对不想演的！\"
顾疏桐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自己18岁时也是这样，以为娱乐圈是用镜头讲故事的地方。
她摸了摸晓月发顶：\"行，但要是觉得不对...\"
\"我立刻跑！\"晓月举手作发誓状，转身时差点撞翻何敏的茶杯，\"我、我去补个妆！\"
夜色漫进场时，顾晓月抱着剧本站在赵明宇房车前。
她攥着奶茶杯的手心里全是汗，吸管被她咬得变了形——这是她特意买的，想着\"小师妹请师兄喝奶茶\"的由头自然些。
房车门开的瞬间，她差点没站稳。
赵明宇倚着门框，白衬衫换成了黑色t恤，腕间佛珠在路灯下泛着幽光：\"顾小姐？\"
\"赵、赵老师！\"晓月把奶茶递过去，剧本\"啪\"地掉在地上，\"我...我想请教您周延这个角色，他明明很爱苏晚，为什么总说反话...\"
赵明宇弯腰捡起剧本，指尖扫过她手背：\"顾小姐真用功。\"他直起身子，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不过周延的心思...等拍完这场戏，你自然就懂了。\"他把奶茶推回来，\"我不喝甜的。\"
房车门\"咔\"地关上时，晓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蹲在地上捡剧本，发现扉页被赵明宇用钢笔写了行小字：\"顾小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姐。\"晓月抽抽搭搭地扑进顾疏桐怀里，\"他、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说话！\"
顾疏桐摸着妹妹发颤的后背，抬头看见裴砚舟站在走廊尽头。
他没戴墨镜，眼底的暗潮翻涌得更凶，却在和她对视的瞬间，弯起嘴角比了个\"oK\"的手势。
\"该我们出牌了。\"裴砚舟走过来，把顾疏桐的祖母绿戒指套回她指节，凉丝丝的宝石贴着皮肤，像颗定心丸，\"明天早上，我让场记放风说要查道具间监控——\"他低头吻了吻她戒指，\"顺便，去赵明宇书房看看第三层暗格里，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影子。
顾疏桐望着裴砚舟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他大学时在辩论赛结尾说的话：\"当猎人太久，总会忘记...有些猎物，早就磨尖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