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
未知号码的提示灯在暮色里跳得刺眼，像极了去年拍悬疑片时道具组用的红色警示灯——那时她还笑裴砚舟挑的灯太晃眼，现在倒觉得这光正合时宜，正好照出她后颈窜起的冷意。
\"接吧。\"裴砚舟不知何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要真是什么鸿门宴，我当导演的，总得给主角递个麦克风。\"
顾疏桐白他一眼，按下接听键。
\"顾疏桐，我是赵天成的最后一个老朋友。\"男人的声音像浸了隔夜茶，沙哑里裹着阴湿的黏腻，\"你刚才抓到的人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我。
想彻底结束这一切，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老地方？\"顾疏桐捏紧手机，余光瞥见裴砚舟已经摸出平板开始查基站定位，\"你到底是谁？\"
\"你会知道的。\"对方轻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相碰的脆响，\"记住，单刀赴会——带警察的话，你父亲车祸那晚的行车记录仪，我让人寄给娱乐小报。\"
\"咔\"的忙音响起时，顾疏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裴砚舟的平板\"啪\"地合上，屏幕蓝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定位到了，是码头区的废弃仓库，三年前拍《雾港》时我去过，结构我熟。\"
何敏从便衣手里接过证物箱，菠萝包的甜香混着油墨味飘过来：\"要我说直接调特警围了那破仓库——\"
\"不行。\"顾疏桐打断她，指尖轻轻敲了敲刚找到的父亲手札，\"他拿行车记录仪当筹码，说明还想谈。\"她抬眼时眼尾微挑，像只蓄势的猫，\"裴导，明晚你扮成我的助理。
何姐，外围布三个便衣，别让他发现。\"
裴砚舟突然伸手揉乱她精心打理的卷发：\"顾影后这是要演苦肉计？\"见她瞪过来，又立刻正色，\"仓库二楼有通风管道，我爬过，能藏人。\"
何敏把证物箱锁进后备箱，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我让陈队把警车停在两公里外，警灯都拔了——要真打起来，三秒内支援到。\"
夜色漫过仓库铁皮顶时，顾疏桐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裴砚舟跟在她身后三步远，套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活像刚下班的快递员。
何敏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我在三楼破窗，能看到你们头顶。\"
\"吱呀——\"
铁门被风推开半寸，霉味混着潮土味涌出来。
顾疏桐踩过满地碎玻璃，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鼓点。
角落的破沙发突然动了动，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直起腰，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泛青的下巴。
\"李威？\"裴砚舟突然出声，惊得顾疏桐差点崴脚——她怎么没认出来？
男人摘下帽子，稀疏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正是上个月在金棕榈酒会上跟赵天成勾肩搭背的娱乐公司大佬。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西装，笑得像条吐信的蛇：\"顾影后贵人多忘事？
上个月你拿最佳女主时，我还敬过你酒。\"
\"敬的是毒酒吧。\"顾疏桐往前走了两步，皮鞋尖几乎抵上他的裤脚，\"赵天成进局子了，你急着跳船？\"
李威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U盘，\"啪\"地拍在锈迹斑斑的铁桌上：\"赵天成的海外账户、买营销号的合同、买通交警改你爸车祸报告的录音——都在这。\"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但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裴砚舟的手指在卫衣口袋里动了动——那是他跟顾疏桐对的暗号，意思是\"有问题\"。
顾疏桐垂眸盯着U盘，喉间溢出冷笑：\"李总这是要当污点证人？
还是想让我当替罪羊？\"
\"硬盘。\"李威突然压低声音，\"赵天成藏了个硬盘，里面有他所有罪证的备份。
我知道在哪，但需要你帮我拿。\"他指了指窗外的货轮，\"半小时后涨潮，硬盘在码头17号仓库的通风管里，密码。\"
\"为什么找我？\"顾疏桐的手悄悄摸向耳后——那是她跟何敏约的第二个暗号。
\"因为警察信你。\"李威的额头沁出冷汗，\"赵天成的人在码头装了炸弹，只有你能带着警察进去还不触发警报。\"他突然抓住顾疏桐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肤，\"拿到硬盘，我把所有证据都给你，否则......\"
\"否则怎样？\"裴砚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疏桐抬头，正看见他从通风管道里探出身，连帽衫被铁锈蹭得发灰，\"说你买凶杀人？
还是说你上个月在澳门赌场欠了赵天成三千万？\"
李威的脸瞬间煞白。
何敏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陈队到了！\"话音未落，仓库大门被撞开，四个便衣冲进来按住李威。
他像条被踩住七寸的蛇，嘶声尖叫：\"硬盘真的在17号仓库！
你们不能抓我！\"
顾疏桐捡起桌上的U盘，裴砚舟从管道里跳下来，卫衣帽子滑到脑后，发梢还沾着蜘蛛网：\"刚才在管道里听到他打电话，说'拿到硬盘就飞加拿大'。\"他晃了晃手机，\"已经定位到硬盘位置了。\"
\"那还等什么？\"顾疏桐扯着他往门外跑，风掀起她的长发，\"何姐，让陈队派拆弹组去17号仓库！\"
警笛声划破夜空时，17号仓库的通风管里，裴砚舟举着强光手电，在积灰的铁格里摸出个黑色硬盘。
顾疏桐输完密码的瞬间，屏幕亮起，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像潮水般涌出来——最上面一条，是赵天成打给\"李威\"的三千万。
\"收网了。\"何敏的声音带着笑，\"李威的私人飞机在机场被扣了，行李里全是护照和美元。\"
顾疏桐靠在仓库门框上，夜风吹得她鼻尖发红。
裴砚舟突然掏出手帕，轻轻擦她脸上的灰：\"顾影后，你刚才瞪李威的样子，比《红妆》里审犯人的片段还飒。\"
\"那是被你气的。\"顾疏桐拍开他的手，却没躲开他凑近的温度，\"谁让你突然从管道里冒出来，我差点以为是老鼠。\"
\"那我这只老鼠——\"裴砚舟的指尖抚过她后颈，\"算不算帮你抓到了粮仓？\"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顾疏桐低头，屏幕上\"未知号码\"的提示灯，比昨晚更亮了些。
裴砚舟凑过来看，喉结动了动：\"又是未知号码？\"
顾疏桐按下接听键，那边却没有声音。
只有电流杂音里，隐约传来一声轻笑——像极了父亲老怀表里，那声\"叮\"的报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