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两块玉佩并排放在锦盒里时,指尖在黑玉佩的裂缝上顿了顿。那道缝比她腕间的深三倍,像被人生生掰开过,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渍,细看竟与朱雄英生辰宴上溅在桌布上的血迹同色。第73次轮回她收拾残局时,曾对着那片暗红发了半日呆,直到朱元璋用酒壶砸翻桌案,吼着“看这些晦气东西做什么”,她才惊觉自己指甲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暗红上,融成一片更深的黑。
【轮回记忆:第73次,她偷偷藏起那方染血的桌布,夜里对着烛火细看,发现血迹边缘有极细的银线——是“蚀骨毒”的痕迹。那时她还不懂,为何朱雄英明明吃的是寿桃,血迹里却会有箭毒的成分,直到后来在马皇后的暗格里找到沾毒的银针,才惊觉那场生辰宴,从一开始就是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小主,吕侧妃派人送了碗莲子羹来,说是给英儿殿下补身子的。”春桃端着描金碗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那宫女说,是吕侧妃亲手炖的,炖了三个时辰呢。”
李萱的目光落在碗里的莲子上,颗颗饱满,却在莲心处泛着点青——是“牵机引”的残渣!第70次轮回常氏中毒时,太医就说过这毒遇热会显青色,需用冰镇过的绿豆汤才能暂时压制。她把锦盒锁好,推到妆台最里层:“让宫女把汤端回去,就说英儿刚喝了药,太医不让吃甜的。”
春桃刚转身,就听见外面传来朱允炆的哭声,孩子被个小太监拽着,手里的风筝线断了,竹骨戳在掌心,渗出血珠。“放开我!我要找李姨!”他挣开小太监,扑到李萱面前,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李姨,我娘要把我送走,说……说月圆之夜前必须离开京城,不然会被‘黑衣服的叔叔’抓走!”
李萱的心猛地一沉。月圆之夜?和达定妃弟弟信上写的一模一样!她蹲下身,用帕子按住朱允炆流血的掌心:“你娘还说什么了?她是不是要去观星台?”
朱允炆的眼泪掉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娘说……说要去拿个很重要的东西,拿到了就能带我们去南方,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她还说……那东西在你这里,让我……让我趁你不注意偷过来。”孩子突然捂住脸,“我没答应!我知道那是你的玉佩!”
李萱的指尖轻轻一颤。吕氏果然知道双鱼玉佩的事,还想利用朱允炆来偷?她想起第76次轮回,吕氏也是这样,让朱允炆送了盒掺了“断子绝孙药”的糕点,那时她刚查出怀孕,若不是朱元璋尝了一口,恐怕早就一尸两命。
“允炆做得对,”她摸了摸孩子的头,“那玉佩对姨母很重要,不能给别人,你娘要是再让你偷,你就告诉姨母,好吗?”她从袖中取出瓶金疮药,倒在掌心搓热,轻轻按在朱允炆的伤口上,“这药是陛下给的,涂了就不疼了。”
朱允炆点点头,突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李姨,我娘房里的锦盒不见了,她刚才翻箱倒柜地找,还说……还说另一块玉佩也不见了,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李萱的呼吸骤然急促。另一块玉佩?是那块黑玉佩!她明明锁在妆台里,怎么会不见?她转身打开锦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锁扣处有被撬动的痕迹——是刚才春桃出去的空档!
“陛下!”她嘶吼着往外跑,朱允炆的哭声、小太监的惊叫声都被抛在身后。她冲到前殿,朱元璋正和李善长议事,看见她脸色惨白,立刻站起来:“怎么了?”
“黑玉佩不见了!”李萱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是吕氏!她派人趁我不注意偷走了!”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一掌拍在桌案上,茶杯里的水溅出来:“这个毒妇!朕就该早点杀了她!”他对侍卫道,“去东宫!把吕氏给朕抓起来!就算翻遍整个皇宫,也要把玉佩找出来!”
李善长突然开口:“陛下息怒,臣刚才进宫时,看见吕侧妃的马车往西华门去了,好像……还带着个锦盒。”他顿了顿,“达定妃的弟弟也在马车里,两人神色匆匆,像是要出城。”
“西华门?”李萱的心脏骤然缩紧,那里的守卫是淮西勋贵的人,是马皇后的心腹!吕氏定是早就串通好了,想从那里逃出城,去观星台和黑袍人交易!
“备马!”朱元璋拽着李萱就往外跑,“朕倒要看看,她敢带着玉佩去哪!”
策马冲出宫门时,李萱看见朱雄英站在角楼上,小手扒着栏杆,看见她就挥了挥:“姨母!早点回来!”她心里一暖,朝孩子笑了笑,调转马头,紧跟在朱元璋身后。
西华门的守卫果然在放行,吕氏的马车刚过吊桥,车轮碾在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拦住它!”朱元璋怒吼着,侍卫们立刻举起长枪,挡住马车的去路。
马车内传来吕氏的尖叫:“让开!本宫有皇后手谕!”
“皇后早就被关起来了,哪来的手谕!”李萱翻身下马,银簪抵在车夫的咽喉,“把车门打开!”
车夫吓得脸色惨白,刚要开车门,就听见车内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朱允炆的惊呼:“娘!你干什么!”
李萱的心提到嗓子眼,一脚踹开车门——只见吕氏手里举着黑玉佩,另一只手抓着朱允炆,匕首抵在孩子的脖子上,脸色狰狞得像疯了一样:“李萱!朱元璋!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你疯了!那是你儿子!”朱元璋的手按在腰间的剑上,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儿子?”吕氏突然笑了,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他活着就是个累赘!只有拿到玉佩,我才能活下去!时空管理局说了,只要我把玉佩送到观星台,就能让我脱离这个鬼地方!”她突然把黑玉佩举到阳光下,玉面的裂缝里渗出黑烟,“你们看!这玉佩已经认主了!只有我能控制它!”
李萱的目光落在黑玉佩上,突然发现裂缝处的黑烟正往朱允炆身上缠,孩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急促起来——是时空管理局的能量在侵蚀他!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尽量放柔:“吕氏,把孩子放了,玉佩给你,我们不拦你。”
“你当我傻吗?”吕氏的匕首又往朱允炆脖子上按了按,划出道血痕,“我放了他,你们会放过我?当年马皇后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她把我刚生下来的女儿扔进荷花池,还说是我自己没看好!这笔账,我今天就要算清楚!”
李萱的心脏轻轻一颤。她确实忘了。第72次轮回,吕氏确实生过一个女儿,却在满月那天失踪了,马皇后说是“夭折了”,原来……是被她扔进了荷花池!她攥紧银簪,指尖的力气大得让簪子发颤:“马皇后已经受到惩罚了,你放了孩子,我可以求陛下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吕氏笑得更疯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懂我的苦!我在东宫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连下人都能欺负我!要不是为了允炆,我早就……”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玉佩的黑烟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怎么回事……这玉佩……”
李萱突然明白过来,黑玉佩里的负面能量太强,吕氏根本控制不住,反而被它反噬了!她抓住机会,将银簪掷出去,正中吕氏握匕首的手腕!
“啊!”吕氏惨叫着松手,匕首掉在地上。朱元璋趁机冲过去,一把将朱允炆抱过来,反手将吕氏按在马车上,她的手腕被银簪穿透,血顺着车板往下淌。
“把玉佩拿过来!”朱元璋怒吼着。
李萱捡起地上的黑玉佩,玉面的黑烟已经散去,却比刚才更凉了,裂缝处的红痕像在流血。她看向朱允炆,孩子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李姨,我娘……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想让我们活下去。”
李萱的心轻轻一软。这孩子总是这么善良,哪怕被母亲用匕首威胁,还在为她辩解。她摸了摸朱允炆的头:“姨母知道,你娘只是走错了路。”
吕氏被侍卫押着,还在疯狂地尖叫:“李萱!你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的!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突然看向天空,眼睛瞪得大大的,“月圆了!观星台的仪式开始了!你们都得死!”
李萱抬头看去,月亮果然圆了,像个巨大的银盘挂在天上,却泛着点诡异的红。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达定妃的弟弟!他肯定已经去了观星台,准备启动仪式!
“陛下,我们去观星台!”她把黑玉佩塞进怀里,翻身上马,“达定妃的弟弟一定在那!”
朱元璋抱着朱允炆,紧随其后。马队疾驰在月光下,马蹄声敲在石板上,像在追赶时间。李萱的腕间,双鱼玉佩突然发烫,与怀里的黑玉佩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两块玉佩在互相吸引!
观星台的石阶上,果然站着达定妃的弟弟,他身边还站着个穿黑袍的人,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个铜鼎,鼎里插着七根银针,针尾都系着红线,通向七个方向——是时空管理局的“七星锁魂阵”!第78次轮回,朱元璋就是被这阵法困住,差点被夺舍!
“你们果然来了!”达定妃的弟弟转过身,手里拿着个火把,“把玉佩交出来,不然这阵法启动,整个京城都会被黑洞吞噬!”
黑袍人突然转过身,露出张熟悉的脸——是鳞片脸!他不是已经自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惊讶?”鳞片脸笑得得意,“我早就把一缕魂魄附在黑玉佩上,只要玉佩靠近,我就能重生!李萱,谢谢你把玉佩送过来,这下……双鱼玉佩就能合二为一,成为时空管理局的新武器了!”
李萱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竟然亲手把敌人复活了!她握紧银簪,刚要冲过去,就听见朱元璋的怒吼:“休想得逞!”
朱元璋将朱允炆交给侍卫,拔出长剑冲向鳞片脸。两人缠斗在一起,剑光与黑袍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织。李萱趁机冲向达定妃的弟弟,银簪刺向他握火把的手——只要毁了火把,阵法就启动不了!
“找死!”达定妃的弟弟挥拳打来,李萱侧身躲开,银簪反手刺向他的咽喉!就在这时,怀里的黑玉佩突然飞出,与她腕间的双鱼玉佩撞在一起!
“轰!”
两块玉佩相撞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整个观星台笼罩其中。白光里,李萱看见无数熟悉的画面:第73次朱雄英断气时的脸,第78次朱元璋替她挡箭的背影,第70次常氏中毒时的挣扎……原来这才是双鱼玉佩的真正力量,能映照出所有轮回的记忆!
“不——!”鳞片脸在白光中惨叫,身体一点点消散,“我的计划!”
达定妃的弟弟也被白光吞噬,火把掉在地上,被月光浇灭。七星锁魂阵的银针纷纷断裂,红线像断了的蛛网,飘落在石阶上。
白光散去后,观星台上只剩下李萱和朱元璋,还有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裂缝处的红痕连成一片,像条浴火重生的龙。
“我们……赢了?”朱元璋喘着气,走到李萱身边。
李萱拿起合二为一的玉佩,玉面温润,再没有一丝黑气。她点点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么多轮回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月亮依旧圆,却不再诡异,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李萱靠在朱元璋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笑了。
真好啊。
这一次,他们终于不用再轮回,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腕间的玉佩轻轻发烫,像是在为他们祝福。李萱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她抬起头,看向朱元璋,他的眼里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脸。
“我们回家吧。”她说。
“好,回家。”他握住她的手,转身往山下走。
月光洒在他们的背影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首未完的诗。